清末途径河西走廊的外国考察者林林总总，留下了丰富的文字记述和珍贵的图像资料，从现在所能掌握到的资料来看，对河西走廊的记述，马达汉的文字记述最为详尽，并且他每到河西一地都进行实地测绘，留有当时的城池现状图纸。通过马达汉留下的文字和图像资料，可以勾勒出清朝末期凉州城的大体轮廓。

一、地理环境

1867年，马达汉出生在沙皇俄国的藩属芬兰大公国。1906年8月24日，马达汉进入新疆，开始了他的中国考察之旅。

马达汉由西向东一路走来，于1908年1月中旬到达凉州。他过了四十里铺之后，道路开始为连续下坡路，并满地都是砾石，道路两边经常是没有石子的或夹杂小石子的黄土地。刚走出一个洼地，又进入了另一个洼地。在四十里铺的高地上向前望去，视觉很广宽。东面的地势向北边的山沟倾斜下去，然后又开始向上抬升，走向一个山嵴状的山嘴。在这个山坡上，看上去有一条深色的直线，笔笔直，就像用曲尺划过的那样，在这条直线上配置着许多高塔似的亭楼，“这就是我们终于快要到达的凉州。”

 凉州方位图

在快进入到凉州城时，给马达汉留下了不可磨灭印象的是凉州城周边的砂砾和石子，过了石子海洋，开始出现隐蔽在茂密的小树林中的一座座树木围绕的单独房子或庙宇，这些高出树林的建筑物屋顶，在高山或天空衬映下，构成了一条十分美丽的曲线，在石子荒原上犹如一个小小的绿洲。北面平原逐渐向北缓慢地下降，看上去像是农耕区，人烟稠密。

当马达汉走进凉州城，看到凉州城很多地方破落的样子，马达汉认为“这座城市未必跟它的名字相当。”在叙述凉州城市选址和城市周围的建设情况时，马达汉注意到“凉州城夹在十余里外的南山与北面空旷平原之间。”同时期，莫里循则形容“凉州位于水草丰美之地的中心，储煤丰富”，他们分别从地理环境和资源区位的视角来看待凉州城的选址。

二、城市建筑

越向凉州城靠近，建筑的形象越来越清楚。在马达汉的笔下，凉州城东西长约两俄里，南北宽一俄里，其南边、西边和北边部分地区都围绕着中国人的大片墓地；密集的、一个挨一个矗立在地面上的小石堆，一眼望去，渺无穷尽。城北附近，建得高高的大片庙宇群，在浓密的树丛中，看上去犹如绘画般的美丽。一条树林与花园带从这些庙宇群开始，沿着一条狭窄的河道，向城东北角和东关城镇的北墙延伸过去。城市的其他三座城门近旁形成了小片民居群，但其外面却是一个完整的城镇—东关，东关有自己的城墙，只不过已经严重坍塌。东关有不少客栈，有几家客栈还真不赖。

凉州街景

马达汉对凉州城内的基本概况叙述为：凉州城市有两条笔直的大街连接四座城门，大城市划分为四个相等的城区，形成了基本的城市骨架。在两条大街交叉的地方有四座木门牌楼，这四座牌楼面对四个方向，中间形成一块四方形的空地。城区笔直的街道纵横交错，街道两边住房密集。城南城北都有小片城郊区。

城中的建筑情况最引起马达汉注意的是古老的西夏文石碑和城东北部的两座高塔（即清应寺姑洗塔和大云寺镇国塔），在离凉州好几十俄里远的地方，就能看到。同时，马达汉还提及有一座庙的塔很有名，通过门洞看这座塔的时候，看上去是倒影（即罗什塔）。

此外，马达汉还去了位于城西25里的松树庄的小村子，那里有一座教堂，哥特风格与中国风格相融合，建造得十分雅致。

三、满城所见

马达汉到达凉州的第三天，应邀参观了城北满营，在他的笔下，满营是一座不到一平方俄里大的城堡，进入大门，一条主要街道通向城堡中心，沿途横穿四条十分狭窄的小巷；每一个街角都有一个岗亭和哨兵，操场占据了城堡的西北角。进入满营后，于都统为他举行了军事操练。士兵的训练已经分为队列操练以及打靶训练。队列操练时跟随旗语信号和乐队吹奏进行变换。打靶训练时30名士兵发放了200发子弹，圆型的、约一米宽的靶子设在200步远的地方，虽然姿势尚有改进之处，但队列整齐，走步抬腿过高过慢，令人发笑，且精确度较高。教官也是受过德国系统训练的比利时人，训练较为正规。这些受阅士兵使用从枪口装弹药的统子枪，穿黑色军服，胸前有一个围裙似的红色大布袋，装弹药用。

凉州城东门

据马达汉的记录，满营内有6000人（包括孩子和妇女），另一个说法是1600户人家，只有2000人享有朝廷的俸禄。营地内有10个旗，其中两个旗是蒙古兵。这两旗的蒙古兵是在嘉庆年间移驻到这里的，满人称他们为喀尔沁蒙古人。当满营士兵缺额时，就招收最好的射手，以前都是通过弓箭考试，现在通过步枪射击测试。

满营每天早上6-7点只有500人集队操练，每月第六天和第十二天以及正月的上半月放假，不用操练。满营士兵每月打靶两次，弹药（每年约1000斤）从凉州获取。满族守备军自乾隆年间以来就驻扎在这里了，城堡也是在那个时候修建的。

四、商业贸易

根据马达汉的计算，凉州城里约有5370户人家，870家店铺，其中13家规模大的，城郊约有145户人家，80家店铺和11家客栈。按人口计算，凉州称得上是甘肃第二大城市。街上的交通很繁忙，好多商店里商品琳琅满目，十分好看。值得提及的凉州土特产有胶粘膏药和优质胶水。凉州膏药驰名全国，路过这里的人都愿意买它。

除了一般手工艺外，凉州城里的居民还从事制陶和造纸业。纸张有两个品种：灰色的叫马（粪）纸，是用麦秸和“马连”制造的；白色的叫“茅绸纸”，全部用一种鸢尾属植物“马连”叶子制造的。其他外销商品值得提及的有葫芦籽、胡麻、靛蓝染料。

两名盛装的凉州守备队协领

湖南和四川来的丝绸锦缎很多。马鞍毡布从和田来，棉花和葡萄干从吐鲁番来，其他商品从新疆南疆来，诸如火柴、香烟、卫生用品和少量棉布等小商品从日本进口，调味品和瓷器从西安和天津以及甘州来。凉州有可以走驼队的道路连接乌里雅苏台（约60天的路程）、哈密（约40天的路程）、归化城（今呼和浩特）（有好几条路）和太原。在大车路上，驼队交通也很繁忙。这里种植小麦、青稞、豌豆、胡麻和罂粟（有的地方种的很多）和少量谷子，产量是所播种子的6倍，丰收年达到8倍，有些地方仅收3-4倍。良田主要在北部。

在近代外国探险家的考察中，马达汉的考察虽不及斯文·赫定、斯坦因那么著名，但他留下的大量资料，是一份不可多得的宝贵实录。他的亲身经历、耳闻目睹，对凉州城的描述和记录，仍为我们从一个侧面提供了具有研究价值的史料。

作者简介

李文钧，甘肃武威人，硕士研究生学历，武威市凉州文化研究院研究实习员。参与中国社会科学院国情调研“西北整体视野下武威历史文化遗产研究、保护与转化利用”专项项目子课题-“武威历史文化遗产保护与研究口述史”和“武威近代文史资料汇编与研究”，在《武威日报》等市级报刊媒体发表文章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