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元4世纪初叶建国至7世纪中期亡国的吐谷浑,是由辽东鲜卑族人迁徙至青海东北部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前后历国350余年之久,其间曾几经中原王朝的打击而一度亡国,但不久即复国,因此其享国时间超过中原任何一代王朝,在中国古代西北地区创造了光辉的历史。关于其能够经久不衰的原因,无外乎行国制度、宗族管理、地理优势、气候环境等几种原因,但其能多次在中原王朝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安然出逃,为日后复国保存基本实力,当然少不了其历代统治者对于都城的选址;具有良好的地理环境的都城能为吐谷浑王国国运绵延提供许多客观上的便利条件,本文即对历代吐谷浑王国统治者在各个时期对都城的选址做一番考证,以便总结出其共通性。
一、行国制下的由北往南迁徙
(一)首迁阴山
3世纪末,原居住在辽东的鲜卑族人吐谷浑由于庶出身份与草场放牧原因,与其弟慕容魔因马斗产生矛盾,举族西迁,率领一千七百户由辽东迁往漠南,“西附阴山”。阴山山脉位于今内蒙古白治区中部及河北省最北部,西端以低山没入阿拉善高原,东端止于多伦以西的滦河上游谷地,长约1 000公里,南界在河套平膘北侧的大断层崖和大同、阳高、张家口一带盆地,谷地北侧的坝缘山地,北界与内蒙古高原相连,南北宽50~100公里。阴山山脉属于东西走向,西起狼山、乌拉山,中为大青山、灰腾梁山,南为凉城山、桦山,东为大马群山。山南为农业区,山北为牧业区,山区为农牧林交错地区。因此,可以推断当时吐谷浑率领部落迁至阴山山脉北麓放牧定居,此时阴山以南属于统一的西晋王朝,中原政府提倡“徙戎”政策,因此吐谷浑只得暂时居住于此。
(二)次迁袍罕
其后,适逢西晋政府遭遇内乱外患,吐谷浑遂率领部族“始渡陇而西,其后子孙据有西零以西甘松之界,极乎白兰之界”,《宋书·鲜卑吐谷浑传》中记载“浑既上陇,出罕开、西零。西零,今之西平郡,罕开,今袍罕县。白袍罕以东千余里,暨甘松,西至河南,南界昂城、龙涸,从洮水西南极白兰,数千里中,逐水草,庐帐而居,以肉酪为粮”。从中可以看出,吐谷浑率领部落在4世纪上半叶离开阴山山脉,朝南进入关中盆地,再向西翻越陇坻(今陇山),进入陇右,穿过甘南,到达河湟地区,即今青海省东北部与甘肃省南部一带。该地区原属于汉代先零羌所居住地区,其大致上东起临夏,西至青海湖,南达青海循化,北到祁连山脉。根据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三国西晋卷》中益州北部之显示,甘松当在今甘肃临潭以东、迭山以北、袍罕以南的地域。袍罕为今甘肃临夏县东北,河南则大致上指今青海境内海南藏族白治州龙羊峡水库以东地区,昂城在今四川阿坝,龙涸故址在今四川松潘一带,此时吐谷浑部落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在东起洮水,西至黄河,北临袍罕,南至阿坝这一片地区,由于这一时期的吐谷浑保持着游牧部落的习性,“逐水草,庐帐而居,以肉酪为粮”的生活方式导致他们没有固定的住所,因此也无都城,属于行国性质,王庭所在地以帐房为中心,为了生计,其部族经常寻找水草丰美之处,可谓居无定所。但此时吐谷浑部落主要驻牧地区则位于甘肃的袍罕一带,“吐谷浑怒,率其部落去之,止于袍罕,白为君长”,“(吐谷浑)始渡陇西,至于袍罕”,可见当时袍罕确实为吐谷浑西迁部落的驻牧地。
(三)行都白兰
吐谷浑部落迁徙至青海与甘肃交界处时正处于东晋十六国时期,其地与前凉、前秦、后凉、西秦、南凉、北凉等相接壤,吐谷浑白身的游牧行国制,导致其频繁劫掠边境,因此其与北方各个割据政权之间时常发生战争;再加上青海东部地区自两汉以来便属于羌人所居地,吐谷浑外迁至此,势必与当地羌人部落争夺水草丰盛地区,时常发生摩擦,如“吐延性酷忍,而负其智,怒能恤下,为羌酋姜聪所刺”,便可看出吐谷浑部族与当地羌人之间的矛盾之深。因此,史书记载吐谷浑境内一旦遭受外敌入侵而无法抵抗,或者内部发生动乱,抑或是遭受恶劣白然环境导致粮食短缺,那么其必定会举族逃奔白兰。
据史书记载,吐谷浑国一共有五次前往白兰避难。白兰作为当时吐谷浑国的行都,发挥了政治避难的作用。白兰究竟在何地?史书记载,“白兰者,羌之别种也。其地东北接吐谷浑,西北至利模徒,南界那鄂,风俗物产与宕吕同”,周伟洲、黄灏据此认为北周时期吐谷浑活动中心在青海湖一带,白兰在青海湖西南,即今青海都兰、巴隆一带。顾颉刚在《白兰》一文中认为白兰的地望在巴颜喀拉山脉,李文实认为白兰在今天青海省果洛藏族白治州的南缘凹]。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对白兰有如下记载:
白兰山,在吐谷浑西南。慕容魔庶兄吐谷浑国于此水之西,南极白兰。其后每被侵伐,辄保白兰以自固。
据此说明白兰山在吐谷浑之西南。这一方位与周伟洲先生的观点相似,即白兰在青海柴达木盆地东南缘都兰县一带,而李先生赞成顾先生一说,认为白兰在今青海阿尼玛卿山与巴颜喀拉之间的甘德、达日等地。笔者则倾向于周先生的观点,因为正史中记载,“(太武)后复遣征西将军、高凉王那等讨之于白兰。慕利延遂入于阗国,杀其王,死者数万人。南征厨宾”。可见白兰与于阗地望相近,慕利延在白兰失守的情况下得以前往于阗避难,而都兰与于阗之间的距离远短于巴颜喀拉山至于阗的距离,似乎前者更符合实际情况。再者,白20世纪80年代以来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都兰县察汗乌苏镇东南10公里的热水沟察汗乌苏河北岸的血渭草原上墓葬群的发掘,经考证,周伟洲先生认为都兰县,包括柴达木盆地东南一带公元5世纪至11世绝的墓葬主人的族属,一般说应该是吐谷浑族。此外,根据考古报告显示,在柴达木盆地丝路沿线上属于南北朝至隋唐时期的古城遗址近20处。朝例如今都兰县香加乡考肖图村东南的考肖图城址,主城平面呈长方形,东西长176米,南北宽134米;外城东西长160米,南北宽110米。主城内有塔状建筑、祭祀坑;外城东南、西南各有封土堆,疑是吐谷浑的王城所在。因此,根据以上实地cm土墓葬遗址、城址与正史中的记载,几乎可以确定今青海境内都兰县一带在南北朝时期属于吐谷浑行都白兰。
吐谷浑立国350余年间,经统计大致有五次退守白兰的情况,下表予以归纳。
二、由行都制转向都城制中的由东往西迁徙
(一)树洛干迁于莫何川
吐谷浑首领视罴子树洛干继位后,“率所部数千家奔莫何川,白称大都督、车骑大将军、大单于、吐谷浑王。化行所部,众庶乐业,号戊寅可汗,沙溺杂种莫不归附”。李文实认为此时的吐谷浑由于人口激增,统治地域扩大,由原来的“酋邦部落制”向分封宗族子弟领治地方部落的“宗族部落制”过渡。“1莫何川在哪儿?《资治通鉴》卷一一四胡注:“莫何川在西倾山东北。西倾亦名巍台山”,强台山则位于青海、甘肃、四川交界处。而莫何川具体在西倾山东北何处,历来众说纷纭,有的说在今甘肃洮河上游的波尔波河(博尔拜郭勒),有说即今北注入青海贵德西边黄河的巴卡尔河(今名莫渠沟河),考其方位,后者较为确切。东晋太元十五年(395年),“(西秦)乞伏乾归遣使拜(视罴)为使持节、都督龙涸以西诸军事、沙州牧、白兰王”[17]。李文实据此认为莫何川就是沙州,其中“莫何”为吐谷浑语“沙子”之意,“莫何川”即指“沙州”。
沙州,《水经注》卷-《河水》引段国《沙州记》云:“浇河西南百七十里有黄沙,沙南北百二十里,东西七十里,西极大杨川。望黄沙,犹若人委于精于地,都不生草木.荡然黄沙,周回数百里,沙州于是取号焉。”《资治通鉴》卷-O七晋孝武帝太元十五年(390年)胡注亦云:“河西张茂以敦煌、晋吕、西域都护、校尉、玉门大护军三郡三营为沙州;吐谷浑未能有其地也。李延寿日:此以吐谷浑部内有黄沙,周回数百里,不生草木,因号沙州。”因此,沙州地在今青海贵南县南北穆格塘一带。顾颉刚与李文实两人也认为沙州地望位于青海海南藏族白治州贵南县中部的茫拉河与沙沟河之间,藏语称为“木格塘”。在《宋书》中对莫何川之名记载云:“其国西有黄沙,南北一百二十里,东西七十里,不生草木,沙州因此为号……其国虽随水草,大抵治慕贺川”。《南齐书》记载云:“河南,……鲜卑慕容魔庶兄吐谷浑为氐王。在益州西北,亘数千里。其南界龙涸城,去成都千余里。大戍有四,一在清水川,一在赤水,一在浇河,一在吐屈真川,皆子弟所治。其王治慕驾川。”[2叩敦煌古藏文残卷《吐谷浑(阿柴)纪年》中,第3行、24行、38至39行、47至48行均现“莫噶(贺)吐浑可汗”,综上所述,“莫何川”与“慕贺川”“慕驾川”“莫噶(贺)吐浑可汗”皆为同一名称。
同样,与白兰相同,莫何川作为吐谷浑游牧政权的行都,充当了吐谷浑部藩的临时驻牧地,从乌纥提、树洛干、阿豺,到慕璜、慕利延,莫何川一直作为吐谷浑的政治中心与后勤补给基地,提供吐谷浑军队东向争天下的资源。吐谷浑行国时期,沙州(莫何川)作为政治中心还具有考古学方面的佐证。在陈良伟先生的实地考察中,他在青海贵南穆格滩东、南部地区发现了许多南北朝时期的城址。[pl]这些城址正是吐谷浑于南北朝时期所建,相传辽东鲜卑人擅长筑城守城,因此吐谷浑人沿袭了鲜卑人造城技术,贵南地区发现的这些古城遗址佐证了莫何川曾经一度作为吐谷浑在南北朝时期的行都。
(二)拾寅邑居伏罗川
在慕璜、慕利延之后,吐谷浑的酋邦行国体制逐渐转变为筑城定居的汗国宗族部落制。史书记载,“慕利延死,树洛干子拾寅立。始邑居伏罗川,其居止m人,窃拟王者。”[2p]“慕延死,从弟拾寅立,乃用书契,起城池,筑宫殿,其小王并立宅。”[2朝拾寅继位后,开始建造特定都城,定居于某一地。关于伏罗川的具体位置,众说纷纭,但大致上有五处:第一,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六四西宁镇记:伏罗川“在卫(西宁卫)西南”,“川盖与白兰山近”。第二,丁谦《魏书西域传地理考证》一书中卷四提及:“伏罗川,即湟水上源,今称博洛克克河。”第三,严耕塑认为,伏罗川在今天青海都兰县南布伦吉尔河一带。[2们第四,佐藤长在《西藏历史地理研究》一书中,认为伏罗川应该就是树洛干始居之莫何川。莫何、伏罗音近相似,似为同一地方,再者<北史·吐谷浑传》中拾寅之前未提到莫何川,所以至拾寅时“始邑居伏罗川”。此外,周伟洲的观点与此相似,认为《宋书》卷九六校堪记云:“‘慕贺川’,名本并作‘慕贺州’,《南齐书》作‘慕驾川’。《魏书·吐谷浑传》原卷亡,《北史·吐谷浑传》作‘伏罗川’。《通典·边防典》亦作‘伏罗川’。‘伏罗川’即‘莫何川’之异议。‘州’则为‘川’字之讹,今改正。”按,《晋书》“慕贺川”作“莫何川”,伏罗川、莫何川、慕贺川三名皆指一地,译音不同之故。第五,李文实认为伏罗川即大非川,两者为不同时期的称呼,地点在青海共和县沟曲一带。
《读史方舆纪要》中认为伏罗川在西宁西南,与白兰山相近,而丁谦认为伏罗川在湟水上源,而《通鉴》胡注说:“(拾寅)居伏罗川,犹未敢离白兰之险也。”刀可见伏罗川与白兰相近,顾祖禹的观点比之于丁谦更为可信。而严耕望认为青海都兰县南布伦吉尔河一带为伏罗川,则与白兰地望过于接近,事实上不存在逃亡白兰的必要,因仳该说可以否定。而佐藤长认为伏罗川就是莫何川,是从发音近似上来说;周伟洲认为伏罗川、莫何川、慕贺川就是同一地,是从字译上来比较,都属于牵强附会,不能佐证。另外,从拾寅“始邑居伏罗川”这一句来看,之前并无资料记载“伏罗川”的相关情况,而从拾寅开始在伏罗川建城居住,可以证明伏罗川与莫何川、慕贺川不是同一地点。至于李文实认为伏罗川就是唐代的大非川,为不同时期的称呼,由于没有实际证据来佐证,因此不好轻易推断正确与否。根据现在所掌握的资料,可以断定吐谷浑在拾寅时期开始建立都城——伏罗川,此地大致上位于青海西宁西南,与都兰地区相去不远,位于青海湖以南的海南藏族白治州兴海县一带。
此外,学界一般把树敦城视为拾寅在伏罗川新建的都城。据史料记载:“木汗从北道向贺真,宁趣树敦。浑娑周国王率众逆战,宁击斩之。逾山履险,遂至树敦。敦是浑之旧都,多诸珍藏。而浑主先已奔贺真,留其征南王及数千人固守。”“及隋开皇初,侵弘州,地旷人梗,废之。遣上柱国元谐率步骑数万击之。贼悉发国中,白曼头至树敦,甲骑不绝。”明《资治通鉴>卷一六六胡注:“树敦城,在曼头山北,吐谷浑之旧都也。周穆王时,犬戎树悖居之,因以名城。”由此可知,树墩城酋经作为吐谷浑都城,其具体位置在曼头山以北。据《隋书》卷二九<地理志上》河源郡注云:“置在古赤水城。有曼头山、积石山,河所出。有七乌海。”则曼头山当在今青海共和西南。胡另外,据青海考古发现,今青海共和县县治东、龙羊峡水库北岸的曲沟古城颇似树敦城故址。据考古报告显示,该城南北长约420米,东西宽约400米,基本平面呈正方形,东门与面朝黄河的南门尚存,城门外有瓮城。
综上所述,树敦城的位置基本上与伏罗川的地望相近,可以将树敦城视为吐谷浑拾寅时期在伏罗川所建造的固定都城。拾寅建都伏罗川后,行都制改为都城制,吐谷浑逐渐从酋邦部落制转向了汗国宗族部落制。
(三)夸吕定都伏俟城
公元6世纪以后,吐谷浑逐渐成为草原汗国,“伏连筹死,子夸吕立,始白号为可汗,居伏俟城,在青海西十五里,虽有城郭而不居,恒处穹庐,随水草畜牧。其地东西三千里,南北千余里。官有王公、仆射、尚书及郎将、将军之号”。说明此时吐谷浑的汗国体系正式建立,行国制彻底成为都城制,伏俟城成为吐谷浑的行政首都,起着领导全境的作用。关于伏俟城具体方位,学界一般认为位于青海湖西十五里海南藏族白州共和县石乃亥乡铁卜加村的冬季草场内,当地入称之为嘉木卡古城,藏语意思为“皇城”“王宫”。道宣在《释迦方志》中记载:“至故承风戍……又西减二百里至青海。海中有小山,海周七百余里。海西南至吐谷浑衙帐。又西南至国界名白兰羌……”北魏宋云在其行纪中记载:“发赤岭西行二十三日,渡流沙,至吐谷浑国,路中甚寒,多饶风雪,飞沙走砾,举目皆满,唯吐谷浑城左右暖于余处……”[{胡这些记载基本上指明青海湖西部的伏俟城为吐谷浑城。
20世纪初叶法国汉学家沙畹认为宋云所记之吐谷浑城应在今布喀布音喀尔地区,就是现在青海湖西的伏俟城。20世纪40年代初,靳玄生步认定伏俟城为吐谷浑故都,“隋西海郡本吐谷浑伏俟城,在青海西南隅,举海十五里,布哈河绕于北,切吉河环于南,依山面水,形势雄险,城周二三里,墙垣环没有十分倒塌……”[“1 20世纪60年代黄盛璋、方永曾经对此作过考察,认可沙畹的说法以为道宣、宋云先后所记载的吐谷浑衙帐都是伏俟城,位于青海湖西十五里的布哈河下游之支流菜济河冲积扇上,今名铁卜加古城,进一步确定此城为吐谷浑伏俟城。陈良伟根据城内考古发现的资料与文献资料印证,认为伏俟城始建于王莽新朝,为西海五郡之一,在吐谷浑统治时期为重要城塞,至夸吕时期成力吐谷浑都城。
20世纪80年代后,青海省文物考古队对此城做进一步发掘,90年代后又进行大规模的考察。关于考古发掘的吐谷浑伏俟城遗址有如下简单描述:
青海共和县铁卜加古城是吐谷浑于6世纪修建的都城——伏俟城的遗址。城南依石乃亥北山,北临切吉河,东距青海湖约7公里。城有砾石叠砌的长方形外郭,东西宽约1 400米,北壁被河水冲毁,长度不详。郭外偏东有南北内墙一道。西部有边长约200米的方形夯筑内城。内城一门,开在东壁。城内就西壁建边长70米的方形基址,大约是宫殿的所在。基址向东有街道直通城门。城门和宫殿都东向,大概是沿袭了“以穹庐为舍,东开向日”的旧俗。
李文实先生认为吐谷浑的贺真城即是伏俟城,其依据为“时突厥木汗可汗假道凉州,将袭吐谷浑,周文令宁率骑随之……宁谓木汗日:‘树敦、贺真二城是吐谷浑巢穴,今若拔其本根,余种自然离散,此上也。’木汗从之,即分为两军,木汗从北道向贺真,宁趣树敦。……木汗亦破贺真,虏浑主妻子,大获珍物。”[{阳树敦城一般是指吐谷浑早期在伏罗川的都城,基本上为学界所认可。而贺真城的具体位置根据周伟洲先生推断,认为是在青海湖西南,茶卡盐湖附近。因此,李文实认定伏俟城即为贺真城,两者为同一地方。笔者认为,首先同一本史籍中先后出现两个完全不同的地名,似乎两者之间存在联系的概率极低;其次,史籍中明确记载伏俟城位于青海西,贺真城据推断位于青海西南,两地南辕北撤,似乎不为一地的可能性极大。最后,如果贺真城即为伏俟城,则北周与突厥联军伐吐谷浑时,就不存在史宁建议木杆可汗直接攻取吐谷浑巢穴树敦、贺真二城,而不取其都城了。因此,贺真城与伏俟城为同一地方的可能性极小。
夸吕时期吐谷浑白身的草原汗国体制得以完全确立,其政治中心也由伏罗川迁往青海湖西的伏俟城,这是因为伏俟城所处位于吐谷浑王国中心地带,适合作为行政中心,容易向四周辐射,且伏俟城东边是青海,北边是由东往西依次是达坂山、大通山、疏勒南山,南边是青海南山,西边则是广阔的草原,通向柴达木盆地,直通西域于阗,地理位置可谓是得天独厚。此外,由于此时的吐谷浑王国在西部拓土,获得对西域鄯善、且末地区的实际控制权,因而原先作为吐谷浑行政中心的莫何川、伏岁川地望过于靠近东边,无法有效行使对西域新近控制地区的领导,因此该时期伏俟城作为吐谷浑的都城能发挥出巨大的向心力与辐射力。
结 语
吐谷浑白3世纪末从辽东逐渐迁往青海,其政治体制也从酋邦部落制转为汗国宗族制,其都城形式也由游牧行都制转为定都邑居制,其都城地望也从中原边地转向高原内陆转移。吐谷浑原先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经过不断的迁都,转变为一个行政体制健全的草原汗国,政权体系由原先依附于北方政权的边疆游牧民族转变为附属于中原王朝的藩属政权。
吐谷浑都城的迁移方向前期是由北向南,从辽东迁至阴山,由阴山迁至袍罕,再由袍罕迁往莫何川。可以看出,阴山北麓的牧场、袍罕以南的草原、莫何川所处的高原都具有相似的地理环境,适合于游牧民族放牧,并且一旦遭遇外敌打击,可以迅速发挥游牧民族的机动特征,即快速撤离避难。此外,吐谷浑王室屡次避难的白兰地区具有更大的地域优势,即该地区海拔高、气温低、植被多,且交通便利,作为吐谷浑的行都,发挥了政治避难的作用,因此这四个地区在吐谷浑政权处于游牧邦酋部落制时,适合作为临时政权驻扎地。而后期吐谷浑都城的迁徙方向改为由东向西,从树洛干时期的莫何川迁往拾寅时期的伏罗川,夸吕时期最后走都伏俟城。这无外乎有下列原因:第一,因为北方政权逐渐由分散走向统一后,强大的中原王朝建立,吐谷浑政权出于生计,而对于边关的频繁劫掠势必遭到中原王朝的打击,原本靠近东部的都城遭遇军事威胁颇大,因此向西迁都势在必行。第二,随着吐谷浑政权内部行政体系的逐渐建立,其邦酋部落制逐步转变为汗国宗族制,加上汗国人口的极速增长,原本只适合于游牧部落临时驻扎的地区,已经不能承担起草原汗国的行政诉求,例如树洛干时期的莫何川,只适合游牧政权初期驻牧,一旦形成完整的汗国体制,该地区就不适宜作为都城所在地,此后拾寅就选择伏罗川的树敦城作为固定都城。此后,到夸吕时期吐谷浑形成完整的汗国体系,伏罗川地理位置偏离商业主干道,不适合作为都城。而青海湖西的伏俟城则位于丝绸之路南线与中印交通线上,因此成为吐谷浑的新都理所当然。第三,随着吐谷浑汗国内部体系的完善,向东与中原王朝建立良好关系的同时,向西开边拓土,至公元6世纪西域的鄯善、且末等地已成为吐谷浑的辖地,因此选择位置偏中的伏俟城作为都城,可以起到统御全境的作用。总之,吐谷浑作为中国古代西北边疆少数民族游牧政权,其历代君主必须考虑各个时期自身因素与外部因素后,才能对都城的地域与形制做出正确的选择。
(张弘毅,男,汉族,浙江宁波人,上海师范大学中国古代史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隋唐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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