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个标题，就会想起天马的故事。没有天马的嘶鸣奔腾，千年历史就会缺少无数英雄；没有天马的歌谣，茫茫世间将流失很多优美的传说。

天马二首·其二

（汉）刘彻

天马徕，从西极，涉流沙，九夷服。

天马徕，出泉水，虎脊两，化若鬼。

天马徕，历无草，径千里，循东道。

天马徕，执徐时，将摇举，谁与期？

天马徕，开远门，竦予身，逝昆仑。

天马徕，龙之媒，游阊阖，观玉台。

这是汉武帝写下的《天马二首·其二》，大意是，天马从西方极远之处，经过大漠，穿越千里，来到东方，西域诸国都降服大汉。天马为龙种，将驾着天马，高飞到昆仑山，登临天门。

朗读这首诗歌，我们能读出汉武帝得到天马的喜悦之情，同时能感受到他开疆拓土、远征西域的雄心与豪情，也能读出天马东归的万里跋涉和来之不易，还能读出大汉王朝的武功军威与强大国力。

汉武帝喜好骏马，一是个人爱好，二是为了打造一支装备精良的骑兵，用来对付匈奴。《史记》记载，汉武帝得到“神马当从西北来”的卜辞之后，先得到乌孙进献来的好马，命名为“天马”。后来得到大宛汗血宝马，见其神清骨俊、气度不凡，又改汗血宝马为天马。

因为河西地区水草丰美，汉武帝诏令在此地驯养天马。从那时起，天马就在河西大地或驰骋奔跑，或昂首嘶鸣，或安闲吃草，或成群饮水，畅享着恣意于天性的自由。

这是一块属于天马的天地，千百年来一直如此。

01

1969年9月，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了一尊斑驳陆离、造型精巧的铜奔马。那匹铜奔马昂首扬尾，三足腾空，右后足踏在一只展翅飞翔的飞鸟之上，铸造技巧精湛，堪称中国古代青铜艺术极品。

铜奔马出土后，随即被送往甘肃省博物馆展出。铜奔马出土之后，当时并没有立即引起人们过多的关注，它静静地躺在甘肃省博物馆，默默地等待它的知音。两年后，铜奔马终于迎来了第一位伯乐。

1971年9月，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郭沫若先生前往甘肃省博物馆参观。当他看到那件出土于武威雷台汉墓的铜奔马时，惊叹不已，细细观赏，不禁道：“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天马吗？”

从那时起，铜奔马才一鸣惊人，开始了它传奇的旅程。

武威雷台

郭沫若回京后不久，铜奔马就被调到北京公开展览，一经展出，立即在国内外引起巨大反响。诗人臧克家看到铜奔马后，在《踏燕追风铜奔马》一文中写道：“这只铜奔马，是条神龙。以世界为场所，飞奔绝尘，引人注目，博得喝彩。它是中国灿烂文化的精品，它是优美的艺术杰作，它是中国人民的光荣。”

1973年至1975年，铜奔马先后应邀到法国、日本、英国、罗马尼亚、奥地利、南斯拉夫、瑞典、墨西哥、加拿大、荷兰、比利时、美国等十二个国家巡回展出，引起了世界轰动。

1983年10月5日，铜奔马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旅游局（今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和旅游部）确定为中国旅游标志；1984年，甘肃省武威市选定铜奔马为武威市城标；1990年，铜奔马在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上与全国人民见面；1996年8月，铜奔马被国家文物局专家组鉴定为国宝级文物；2000年，“马踏飞燕”被写入小学语文课本和中学历史课本；2001年6月25日，甘肃武威雷台汉墓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第五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在全国高考中，铜奔马作为高考作文题与几百万学子见面；2002年，铜奔马被列入国家首批禁止出国展览的珍贵文物；1973年至2002年，我国已先后发行了十枚以铜奔马为图案的邮票……2018年12月12日，中国旅游徽标交接仪式在雷台旅游景区隆重举行。

02

武威雷台汉墓出土的铜奔马就是以汉代“天马”为原型铸造的。那么，天马因何而来？它的身上背负着怎样的传奇故事？

透过铜奔马的飞扬神采，看着它身上的斑斑陈迹，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两千多年前的西汉，看到了狼烟四起、金戈铁马、刀光剑影，听到了号角连天、军旗猎猎、英雄高歌。两千一百多年前的历史大幕徐徐拉开，“天马”从远方走来。

在中国古代战争史上，骑兵作为最强大的兵种，曾扮演过重要的角色，保卫和拓宽了民族的生存空间。寻找力量和速度兼备的良马，用以武装骑兵，便成为中国历代王朝的一件大事。

关于天马，最早见于《史记》：“大宛……多善马，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因天马奔跑时肩胛之处汗如血色，故又称汗血宝马，大宛国把所有的汗血宝马隐藏在贰师城驯养。

大宛国，《汉书》中说距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现主要位于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三国交界地区的费尔干纳盆地。据《史记·大宛列传》记载，汉武帝听说汗血宝马的消息后，为改良骑兵马种，以更有效地出击匈奴，于公元前104年，派壮士车令等率领大汉使团持千金及金马出使大宛，以换取汗血宝马。车令等长途跋涉，历经千难万险到达大宛，谁知大宛国因汉朝距离遥远，不仅断然拒绝，还指使属国郁成国派兵截杀大汉使团，使团遭到全歼。

消息传回长安，汉武帝大怒，遂拜宠姬李夫人之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率军征讨大宛。汉武帝远征大宛，这是中国古代历史上一次伟大的长途远征，不仅开通了西域商道，也为日后汉朝对西域进行有效管辖奠定了基础，同时也带来了大宛的国宝——汗血宝马。第一次西征因准备不足，粮草难以供应而失败，李广利退回敦煌。后武帝再次派李广利西征，第二次兵精粮足，汉军一路顺风，征服郁成、大宛，获三千余匹汗血宝马以及郁成王、大宛王的首级凯旋，威震西域。

三千多匹汗血宝马，就在这为期四年的征讨中，终于成为汉军的战利品，离开它们世世代代生存的土地，千里迢迢，前往大汉。

几千匹汗血宝马奔驰在万里丝绸之路上，所过之处，烟尘四起，蔚为壮观。它们身上流出的汗血，是那么殷红，那么新鲜，犹如一朵朵生命之花，在丝绸古道上绚丽开放。

经过长途跋涉，到达玉门关时汗血宝马仅余1000多匹。汉武帝得到汗血宝马之后，欣喜异常，正式将其冠名为“天马”，并写下《天马歌》加以称颂。

此后，天马在中原大地繁衍生息一千多年。但到元朝之后，天马已难觅踪影，史料中也很难见到天马的名字，天马在我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逐渐成为一个遥远的传说，我们只能在史册的短暂记载与诗歌的激情描绘中对它浮想联翩。

直到1969年，沉睡了一千多年的天马造型“马踏飞燕”在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出土。武威雷台汉墓出土的铜奔马，真实地再现了汉代天马的原型，再一次激起了人们对天马的热情。

汉唐天马城

现在，铜奔马出土地甘肃武威雷台汉墓已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雷台景区也成为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是的，应该让更多的人来看看古老的汉墓，来了解那尊神奇的铜奔马。

03

史书记载，汉武帝还作过两首关于天马的诗歌，一首是《西极天马歌》，词曰：

天马来兮从西极，经万里兮归有德。

承灵威兮降外国，涉流沙兮四夷服。

另一首是《天马二首·其一》，词曰：

太一况，天马下，沾赤汗，沬流赭。

志俶傥，精权奇，籋浮云，晻上驰。

体容与，迣万里，今安匹，龙为友。

两首诗歌与《天马二首·其二》一样，都体现了汉武帝酷爱战马、追求天马的情结以及对国力强盛、四夷宾服的渴望。

一切，都如大汉烽烟散去，一切，都随厚重的历史远去，唯有那尊精巧绝伦的铜奔马，在埋葬千年后横空出世，向我们默默地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平静地面对着一切评说，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出土铜奔马的甘肃武威雷台汉墓上面，有晋代修筑的土台，台上又有明代建筑，这是一种历史的层次，一种历史的叠压，也展示了一种文化的厚重。就连汉墓旁边那几株有几百年树龄，如今已掉光枝叶，只剩半截枯干的古树，也透露着一种文化的悠远与壮美。

天马的故事和经历，形成了“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民族豪情；天马的力量和自信，显示出一种强者风范，体现出一种奋发向上、豪迈进取的精神，它所具有的蓬勃的生命力和一往无前的气势，更是中华民族的象征。

品读汉武帝的《天马二首·其二》，我们读出的不仅仅是历史的沧桑，不仅仅是岁月的流淌，不仅仅是天马的传奇，不仅仅是西部特色，更是一种精神——锲而不舍、勇往直前的天马精神。

（本文节选自《古诗词中的凉州》）

作者简介：

李元辉，武威市凉州文化研究院副研究员，甘肃省历史学会理事。独著或合著有《汗血宝马》《话说五凉》《天马长歌》《诗文话天马故里》《凉州贤孝之二十四孝》等。先后在《甘肃日报》《民主协商报》等发表文史文章300多篇，主持完成甘肃省社会科学院单列课题3项。2022年荣获武威市第二届“天马工匠”称号。

寇文静，甘肃省社会科学院文化所助理研究员，甘肃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影视理论与批评。曾在《文艺报》《关东学刊》《飞天》《兰州文理学院学报》《艺术广角》《社科纵横》《甘肃高师学报》《甘肃日报》等刊物发表论文多篇，参与编写专著《世界电影十六家》《批评：真理的呈现》。2020年获“第四届甘肃文艺评论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