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初年，在武威甘凉道署院西边澄华园内的井中挖掘出一块石碣，上刻“澄华井”三字隶书，系东汉著名书法家张芝手书，并有铭文，石碣立于井旁。

张芝字伯英，东汉敦煌郡人，著名书法家，史称“草圣”。张芝的父亲是张奂，东汉名臣，凉州三明之一，曾任武威太守。“澄华井”三字就是张芝赴武威看望父亲时所题。由于张芝在书法历史上名气很大，影响深远，因此，武威“澄华井”石碣发现后，成为历代文人墨客必去观瞻的景点之一。

清乾隆时人沈翔写下《凉州怀古》十首，赞叹凉州悠久的历史文化，凭吊重要的文物古迹，其第七首云：“塞土边乡少见闻，我来搜讨事纷纭。澄华井没张芝笔，忻国碑残危素文。一路云横金塔树，千年烽灭白亭军。筹边为问今时帅，戍鼓烟墩插夜云。”诗中的“澄华井没张芝笔”，写的就是“澄华井”石碣。

此后，武威籍进士张美如、张澍也先后来到“澄华井”瞻仰，并作诗记载其事。

张美如（？-1834），武威人，字尊五，号玉溪，嘉庆十三年（1808）进士，兼工诗、文、书、画。张美如曾作《澄华堂观张芝古井碑阴残字》七律四首，诗文如下：

其一

斯邈鸿文播艺林，伯英健笔自森森。

奇峰怪石云离合，春蚂秋蛇草浅深。

妙道欲仙思汉武，精能入圣忆王愔。

二千年后搜遗迹，碑卧古槐数尺阴。

其二

澄华堂外古苔深，盤郁残碑半蚀侵。

苏武旌旄何脱落，窦融剑戟共消沉。

雷轰难避千秋劫，石勒犹传一片心。

瓘得其筋靖得骨，留来数字缀碑阴。

其三

摛藻扬芳石代金，难从章草辨陶阴。

几回岘首沧桑变，一入昭陵岁月深。

黄绢文章烟雨梦，龙庭事业雪冰心。

幼安尚有遗碑在，瀚海茫茫何处寻。

其四

焕若神明庾翼心，井傍凭吊欲沾襟。

黄沙埋没蛟龙泣，寒夜摩挲星斗沉。

当日有人曾驻马，而今何地复来禽。

不逢稽古贤观察，胜迹荒凉老树阴。

从四首诗中可以看出，张美如在观赏张芝手书石碣时，借歌咏碑上残字，感慨历史沧桑与人生无常。

嘉庆十五年（1810）夏天，闲居在家的清代著名学者、武威人张澍得知“澄华井”石碣已被某道员拉走了，叹惋之余，遂写下一首诗以记之，诗云：“南宫旧井最甘香，安国寺前今冽凉。可惜澄华碑已失，未探修绠一秤量”。自注：“前凉张骏南宫内井水清冽，异于他井。今安国寺井水视他井较重，且在城南隅，疑南宫旧井也。又道署内有井，康熙中掘出石碣，镌“澄华井’三字，系张芝隶书，并有铭。某观察迁任，载之去”。此诗被收录在张澍《养素堂诗集·闲居杂咏》第五卷。

张澍对此愤愤不平，晚年又作《澄华井碑赋》，以抒发对“澄华井”石碣被拉走的失望和遗憾。屈万里、刘兆祐主编的《张介侯所著书》记载了《澄华井碑赋》，全文如下：

维武威之古井，在观察之公衙。于何年而堙眢，无掌故之可查。值康熙之初载，官欲浚以浇花。以渐入于底里，并无鲋而无鱼。将及泉而窒碍，有石卧于深漥。百其绳而缒出，以水涤其泥沙。揩拭宛然有字，乃知井为“澄华”（故老相传，碑刻“澄华井”三字系隶书，署张芝，并有铭词）。铭文粲其可读，署姓名曰“张芝”。缅张氏于东汉，奂也作守凉陲。清廉却夫金马，威棱憺于羌夷。有暇因而著述，井应凿于斯时。其子伯英随侍，父命之以文为。芝乎素称草圣，隶法入妙称奇。衣帛写而后练，墨水往往盈池。如龙攫而鸿逸，当见之于此碑。宜摸拓其万番，广流传于后世。河夫己氏不良，偷夺恃其权势（某观察罢官，载之而去）。嗟！希代之珍奇，价何能以数计。竟湮没于一朝，迄于今而永替。弟昶亦复工书，华岳阙文自制，二十余字题阴。钟繇与魏文帝，善述是其家风，索靖学焉成艺。彼韩陵之片石，又乌足以攘袂（沈翔《凉州怀古》诗云：澄华井没张芝笔。今道署有澄华堂，因井而名。堂前即澄华井，今井尚存）。为补铭曰：天有东井，在天成形。武威之郡，太守然明。凿井供饮，浏矣其清。澄澈嵌镜，华滋映星。其味甘香，其色碧青。沦茶煮粥，不愧其名。惟我有道，曾作井铭。妙迹云亡，谁索冥冥。我访故里，欲探其底。惜无修绠，瑟然缩指。甃者有人，塞之何氏。风其吹桃，螬盅食李。我家手笔，可谓双美。一旦云烟，千年痏疻。黄龙不腾，白鸠仍止。我补铭词，垂者警此。

作为金石学家的张澍，对“澄华井”石碣充满了无限叹惋之情。

清咸丰年间，北平人李恩庆任甘凉道时，又补写一石碑，置于井旁，民国时期的《武威县志》对此进行了记载。

对于武威市博物馆收藏有一块“澄华井”石碣的说法，黎大祥在《“草圣”张芝及其题铭的“澄华井”石碣》一文中记述道，梁新民先生在《武威史地综述》中记述说：“1962年初，笔者和一些同志曾在此井旁看见这块石碣，‘澄华井’三字犹依稀可辨。时隔二十年，石质严重风化，字迹全无，现由地区博物馆收藏”，但根据现有史料记载，收藏的这块石碣，应该就是清咸丰时甘凉道李恩庆补刻的。

由此可见，从汉代书法家张芝题铭的时候，武威城内就有“澄华井”“澄华堂”或“澄华园”之名，其名称一直沿用到清代乃至民国。园内还有古槐，风景优美，古色古香。

“澄华井”石碣及相关诗、赋，为研究武威城市变迁史留下了极为珍贵的资料。

 

作者简介

李元辉，甘肃武威人，武威市凉州文化研究院副研究员，甘肃省历史学会理事。独著或合著有《汗血宝马》《话说五凉》《天马长歌》《诗文话天马故里》《凉州贤孝之二十四孝》等，先后在《甘肃日报》《民主协商报》等发表文史文章300篇，主持完成省社科院单列课题3项。2022年荣获武威市第二届“天马工匠”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