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时期,边疆战事不断,国家鼓励文人出使边塞,立功报国。同许多文人一样,诗人岑参也选择了投笔从戎。
岑参出生于官宦之家,家族中先后出过三位宰相,分别是他的曾祖父、祖父的哥哥以及伯父。岑参的父亲也当过刺史,却不想英年早逝,导致家道中落,因而,他远赴西域,就是希望光宗耀祖,重振门楣。然而,天宝八载至天宝十载(749—751),岑参第一次出塞,却并不太适应充满艰辛的军旅生活,这加剧了他身为异乡人的孤独和伤感,遂常常以写诗来缓解自己的情绪。期间,他一共写了三十多首边塞诗,其中展现思乡情结的,就有十八首之多。
(岑参 来源:网络)
天宝十载三月,高仙芝获授武威太守、河西节度使,时任其幕僚的岑参随即前往凉州。这已是他离开家乡的第三个年头,年近不惑,事业又不尽如人意,难免思乡,难免伤感。这一天,羁旅凉州馆的岑参,看到馆外长出了细嫩的小草,微风吹来,梨花漫天飞舞。那一瞬间,想到长安的春天早已到来,身在凉州的他却不知何日才能回去,不禁思乡心切,写下了这首《河西春暮忆秦中》:
河西春暮忆秦中
(唐)岑参
渭北春已老,河西人未归。
边城细草出,客馆梨花飞。
别后乡梦数,昨来家信稀。
凉州三月半,犹未脱寒衣。
岑参似乎格外喜欢梨花,一树梨花往往能带出他许多的情绪。送别好友时,他写“客舍梨花繁,深花隐鸣鸠”;思念友人时,他写“徒教柳叶长,漫使梨花开”;心情烦闷时,他写“眼看春光老,羞见梨花飞”。兴许,是因为他的故乡荆州自古多梨树,于是,梨花就成为他最美好的年岁留下的,挥之不去的记忆。
唐代官修史书《晋书》有曰:“汉改周之雍州为凉州,盖以地处西方,常寒凉也。”三月的凉州,天气还未暖和起来,人们仍旧穿着可以御寒的衣服。这让岑参仿佛从身体到内心都感觉到寒冷,想家的情感也愈发强烈。于是,他说自己离开家乡后,常常梦到故乡。梦中故乡的一切,皆是他所爱。可是,梦醒之后,手中却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事物是他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唯有家信,唯有那沾染着亲人气息的墨迹,能让他孤寂的心灵得到安慰。然而,西行之路毕竟艰难,过去一段时间,家信似乎越来越少,实在无法一解乡愁。却不承想,这飞舞的梨花,竟似乎将自己带回了故乡。这是他梦中故乡的样子,那一树梨花,就是他心中的家园,就是他情感得以慰藉之所在。因而,看到满天的梨花,一股暖意便不自觉涌了出来。好在,凉州虽然春来晚,梨花终于悄然开。在有梨花的凉州馆,岑参的情感得以释放,想家的情绪一泻千里。
(凉州植物园梨花)
天宝十载(751年)六月,岑参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乡,结束了他两年多的边塞工作。两年间,恶劣的边塞环境、残酷的战争以及无限的乡愁交织在一起,充满了他的生活。可以说,他是在苦闷中度过这些时光的。因而,他将自己复杂的心境融入诗歌,写下了诸多流露真情的诗句。这些诗句,有追求功名的绝望,比如“丈夫三十未富贵,安能终日守笔砚”,有壮志未酬的苦恼,比如“寂寞不得意,辛勤方在公”,然而更多的,是对故乡的思念,以及孤寂烦闷情绪的表达,比如“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愁里难消日,归期尚隔年”。这些诗句,虽与他二次出塞创作的充满豪情壮志的诗句大不相同,却是他生命中最真实情感的体现,通过它们,我们看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有血有肉的岑参。
(本文来源:《古诗词中的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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