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了解一个地方古代的农业农村概貌，除了史书、档案记载以外，古诗词也可以起到印证、补充的作用。例如明代，在实行“移民实边”政策之后，凉州的农田水利情况怎样？面对敌人的侵扰，凉州境内是一幅怎样的景象？古人云：“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通过明代的一首咏凉诗词，我们也能大致感知当时的情景。

明英宗正统九年（1444年）九月，大明朝廷下令靖远伯王骥与都御史陈镒巡视延绥、宁夏、甘肃等边塞。时任陕西按察副使的明代著名学者张楷随同大军北上巡视。

大军巡视甘肃路过凉州时，张楷看到凉州山关险峻，旌旗猎猎，河水清澈，农田丰饶，百姓安居乐业，又联想到凉州的战略地位和悠久的历史，不禁有感而发，随即赋诗一首，这就是脍炙人口的《从军北征·过凉州》。全诗如下：

从军北征·过凉州

（明）张楷

曾听凉州惜远征，马蹄今过武威城。

番胡共指山为界，邮传皆凭堠记程。

绿水绕畦瓜未熟，黄云翻垄麦初成。

解鞍偶向河桥息，几处讴歌贺偃兵。

大意是，曾经听说过历史上从凉州出兵远征之事，大军今日正好经过武威城。和少数民族都以祁连山划定边界，邮驿传送都凭瞭望敌情的土堡计算路程。清澈的河水环绕田地，地里的瓜还未成熟，成熟的麦子如同黄云翻滚一样。解下马鞍偶尔对着小河桥歇息，不少地方的老百姓唱歌庆贺战争停止。全诗写出了明代凉州的边防安定、邮驿通达、农业丰饶等情况。

（希望  刘忠摄）

这首诗所描写的情景，应该是真实不虚的。既是作者亲眼所见，也是抒发真情实感。洪武年间，明太祖即下令凉州等地卫军进行屯田。永乐十二年（1414年），甘肃总兵官费瓛看到凉州卫尚有许多闲田没有开垦，请求朝廷再次实行军屯，得到明成祖的同意。在凉州乃至河西屯田过程中，朝廷贯彻以军屯为主，民屯、商屯为辅的屯田政策，既有效地巩固了凉州乃至河西之地，又不同程度地解决了边地戍军缺粮的困境。当时河西除新增的镇番卫外，凉州等十一卫下屯军士已达三万三千五百余人，屯地一万六千三百余顷。及至正统年间，凉州卫农田水利较以前更为发达，到处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象。

当时的张楷担任陕西按察副使，职责之一就是管理屯田水利。作为分管的官员，无论他走到哪里，屯田水利都是他最关心的事情，凉州卫也不例外。其农业情况，被张楷看在眼里，写入诗中。

此外，在巡视甘肃过程中，张楷还写有许多诗歌，写作手法与《从军北征·过凉州》如出一辙。如《陇头吟》：

玉门将军秦陇客，十载不归头半白。

夜闻陇水忆秦关，晓土城头听羌笛。

笛声呜咽送边愁，陇水滔滔日夜流。

壮士三千豪气尽，家人翘首望封侯。

年年虚建平边策，依旧黄沙陇水头。

又如《石峡口山》一诗：

白沙官道接羌胡，硗确难行是此途。

疑过井陉愁马蹶，似经云桟听猿呼。

两山影逼天多瞑，五月风高草已枯。

明日西行望张掖，一川平似洛阳衢。

再如《和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一诗：

高台秉烛看剑舞，四坐欢声杂鸣鼓。

酒阑罗袖动轻寒，门外萧萧杏花雨。

张楷在西北任职八年，写下了许多优美的诗歌，在其生涯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史载，张楷作诗“常口占走笔，顷刻数首，或数百言，群莫能逐，其诗壮豪赡丽，格律严整，新意溢出，有唐诗之风韵。海内之士，皆耳熟其名而口腴其诗”。

张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收获 刘忠摄）

张楷（1399—1460），字式之，号介庵，浙江慈溪人。张楷生于明建文元年（1399年）三月，于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考中进士。宣德元年（1426年）入朝试职于兵部。张楷组织能力较强，当时北方征战急需车马，兵部尚书杨士奇知人善任，委派其到关中督办此事，张楷出色地完成了任务，回朝后升任江西道监察御史。在任上，张楷明察秋毫，断案如神，名声显赫。正统五年（1440年），张楷升任陕西按察佥事，管理屯田、督收赋税、兴修水利，政绩斐然，不久便升任陕西按察副使。按察副使的主要职责便是巡察地方的兵备、提学、抚民、驿传、水利、屯田、招练、监军等事宜。正统九年（1444年）九月，随同靖远伯王骥与都御史陈镒巡视延绥、宁夏、甘肃等边塞。张楷一同巡视，并向王骥进呈《安边十二策》，多被王骥采纳。

正统十二年（1447年），张楷离开了西北，升任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天顺四年（1460年）十一月去世，终年六十一岁。

张楷一生经历明朝建文、永乐、洪熙、宣德、正统、景泰、天顺七朝，终其一生，除了为人称道的政绩之外，还涉猎并精通经史、天文、地理、医学、占卜、小说、道家、佛家之书，著有《四经糠粃》《大明律斛律条撮要》《陕西纪行》《介庵集》《归田录》诸书。写诗累计数百卷，如《和唐音》二十八卷、《和李杜诗》十二卷等，还篆刻有《孔子圣迹图》。当时的吏部尚书、大学士李贤评价张楷道：“公好奖引士类，见人有善，必延誉之。遇患难者，必拯济之。尤笃于友道。其学浩瀚，善行草隶篆。”

张楷的《从军北征·过凉州》，从历史的回想到现实的景象，从景色的描绘到真情的流露，自然而然，浑然一体，读后让人浮想联翩，久久不能释怀。

五百七十多年来，诗人的凉州情结，一直深深地感染着无数读者。

（本文来源：《古诗词中的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