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新发掘的墓葬及出土的墓志铭来看，对吐谷浑王族先茔在历史上的形成有了新的认识。过去一直认为，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仅限于武威南山新华镇南营村青嘴喇嘛湾一带的山岗之上，范围约东西5公里的土山丘上。2019年在武威市东南的天祝县祁连镇岔山村发现的慕容智墓葬出土的墓志信息显示，慕容智为大可汗慕容诺曷钵的第三子，天授三年（692年）九月五日“迁葬于大可汗陵”。从这一墓葬的发掘信息分析来看，武威地区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所在地，为唐吐谷浑王族的先茔。

(慕容智墓墓盖、墓志及志侧文字)

吐谷浑墓葬群整体呈现出“牛岗辟壤、马鬣开坟”地踞龙堆的墓葬选址特征。武威地区的吐谷浑王族墓葬地址大都设置于山梁之上。对此，沙武田、陈国科在《武威吐谷浑王族墓选址与葬俗探析》一文中论述道，据吐谷浑王族墓志铭记载，其墓葬地形具有“牛岗辟壤”“马鬣开坟”“坟崇马鬣”“地据龙堆”等特征。如《大周故西平公主墓志》记“葬于凉州南阳晖谷冶城之山岗”，“牛岗辟壤，马鬣开坟”；《大周故青海王（慕容忠）墓志铭》记“归葬于凉州城南之山岗”，“坟崇马鬣，地据龙堆”；《大唐故政乐王（慕容宣昌）墓志铭》记“葬于凉州神鸟县天梯山野城里阳晖谷之原”；《大唐故武氏墓志之铭》记“迁窆于凉城南卅里神鸟县阳晖谷之西原”；《大唐金城县主墓志铭》记“合葬于凉州南阳晖谷北岗”。因此，吐谷浑王族墓志中所谓“牛岗”“龙堆”“马鬣”等词语，应是对墓葬选址特征的形象描述，即在整体如牛、马、龙等动物形状的小山上的特定位置构筑墓葬。

另外，青海都兰柴达木盆地东南吐谷浑墓葬所在地理环境以及山形特征和凉州南山颇为相似。对此，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原所长许新国总结认为：“都兰吐蕃墓葬讲究对葬地的选择，一般均‘倚山面河’，有的葬在山顶上，有的葬在山腰，有的葬在山梁与平地的接合部，与山梁连为一体。有的则葬在两山之间的平地上。”青海都兰吐谷浑墓葬的选址地形和凉州南山吐谷浑墓葬十分相似，都选择山顶、山梁、山腰处安葬。吐谷浑墓葬选址地点大都在“山岗”“北岗”“原”或“西原”之上，具有葬于山梁上的基本地貌特征。从武威发现的吐谷浑王族墓葬的选址来看，墓葬分布在祁连山山麓的一个个小山丘上，墓门朝南，似有吐谷浑的浓浓望乡之意。

(青海吐谷浑王城伏俟城遗址)

除此之外，从已发现的吐谷浑王族墓葬出土的16方墓志及史料来看，吐谷浑王室成员中，去世最早的是诺曷钵与弘化公主的第二女成月公主。墓志载：“以总章元年四月七日卒于兴圣寺，春秋二十三。”由总章元年（668年）向上推，则知成月公主生于贞观二十年（646年）。“仍以其年十一月二十二日，葬于明堂县少陵原。”她是唐代吐谷浑王室成员中去世最早，年仅23岁。值得注意的是，成月公主作为吐谷浑慕容氏的贵族，何以在长安的一座尼寺中？去世后为什么又葬于长安少陵原，是临时权宜之举，还是有其他原因？这些问题，李浩、周伟洲等先后进行论述研究：一是成月公主所修习的兴圣寺是一座尼寺，由唐高祖李渊的旧居改建。但与一般的尼寺有较大的区别，其地理位置在长安外郭城通义坊，距皇城、宫城较近，唐玄宗为太子时经常出入该寺。寺主尼法澄本身就曾是王妃，因罪被籍没，故与统治阶级高层关系密切。二是因为兴圣寺作为一座尼寺，在政治上与统治阶级高层关系密切，高祖舍宅，太宗立寺，玄宗巡幸并任寺主，在教义上当属华严经。三是唐朝无论是属灵州的安乐州或京师长安佛教均十分盛行，寺庙林立，这是由成月公主出家的佛教氛围大环境决定的。可能因公主自幼体弱多病，弘化公主为其健康祈福保佑而送其入寺为尼。这从公主二十三岁早卒可推知。以上都是一种推测，真实情况还有待于进一步研究。

唐吐谷浑安乐州（今宁夏同心韦州一带），发现吐谷浑王族的墓葬，出土《慕容神威墓志》1方。据墓志铭记载，慕容神威至德元年（756年）正月五日卒于长乐州私馆。其夫人为武周时魏王武承嗣之孙、太仆卿燕国公武延寿之女，封平阳郡夫人。乾元元年（758年）七月十日终于私第。另外，其子左领军卫大将军慕容全、信王慕容亿、慕容造种去世后，可能均应归葬于此。

唐金城郡薄寒山（今甘肃兰州市榆中县兴隆山）发现吐谷浑王族慕容仪的墓葬，出土《交河郡夫人慕容氏墓志铭》1方。由于墓志残损，不能识读碑文完整内容，按其传统葬俗，其丈夫及后代去世后可能都归葬于此。

(弘化公主墓出土的巩县窑白釉带流瓷壶)

唐京师长安（今西安长安区）出土4方墓志，即成月公主、慕容曦轮、慕容曦皓、慕容瓌。这些墓葬均已被发现。此外还有曦轮、曦皓、慕容瓌三人妻子的墓葬。《慕容曦皓墓志铭》记载其有8子，即慕容崇、慕容信、慕容述、慕容岗、慕容近、慕容迥、慕容遨、慕容遂，《慕容瓌墓志铭》记载其有3子，即慕容汤、慕容著、慕容苌。这些人去世后，均应归葬在今陕西西安一带。另外，还有慕容兆袭嗣可汗、青海国王后，跟随唐将郭子仪讨伐安史叛军。《郭子仪都统诸道兵马收复范阳制》记郭子仪麾下有“蕃汉部落一万人：马军五千人、步军五千人，以御史中丞慕容兆，与新投降首领努赖，同统押充使”。慕容兆去世应该在安史之乱之后，这些人及后代可能均归葬在这里。

今后上述地区肯定还有墓葬被发现、墓志文物出土。当时，中原地区去世后的吐谷浑王族如慕容宣昌、曦光、武氏夫人，也迁葬于武威吐谷浑王族先茔。然而，在安史之乱后，吐谷浑先茔及安乐等州先后为吐蕃所据有。之后，吐谷浑王族的葬地则集中于京师长安、安乐州、金城等地。

（本文节选自《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研究》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