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俗语云:“百善孝为先”,儒家经典《孝经》写道:“夫孝,德之本也。又,天之经也,民之行也”。毫无疑问,孝道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美德之一。武威作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自古以来就是一座“孝城”。武威有汉代的“老年证”——“汉代鸠杖”,有汉代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王仗诏令书”,更有雅俗共赏,家喻户晓的“凉州劝善书”——“凉州贤孝”。
凉州贤孝,是流布于武威市以及周边地区的一种古老的叙事性民间说唱艺术,2006年被确定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凉州贤孝在武威民间俗称“曲儿”,演唱者一般为盲人,主要用三弦作为伴奏乐器。凉州贤孝通过讲述古今故事,劝化世人“出世为贤,居家尽孝”,故称“贤孝”,当地人也称作“瞎贤”或者“瞎弦”。
劝化世人“为贤行孝”,宣扬“贤文化”和“孝文化”是凉州贤孝的宗旨。在宣扬“孝道”方面,凉州贤孝曲目既有完整冗长的“二十四孝”,比如《丁郎刻母》《杨小娃拉柳笆》等,也有短小精悍的“小曲儿”,如《孝双亲》《乡里儿子城里娘》等。
目前,凉州贤孝有国家级传承人一人:冯兰芳(女),省级传承人四人:王月,董永虎,臧尚德,王雷中,其中王月和董永虎是师徒关系。这五个传承人是凉州贤孝艺人的优秀代表,技艺精湛,各具特色。通过比较王月、董永虎、王雷中三人弹唱的小曲《孝双亲》,我们可以探索凉州贤孝对于“孝道”的阐释方式。
《孝双亲》会引用“目连僧地狱救母”的佛教故事,所以也称作《目连僧孝亲娘》或者《目连僧救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孝双亲》虽然是个“小曲儿”,但具有完整的“三段式”结构,首先是“开篇词”,用富有哲理的“诗条对句”开头,或者点明演唱的曲目,中间是“正曲”,末尾是“结束语”,劝导听众“为贤尽孝”,并交代曲目的名称、年代等信息,与开头呼应。《孝双亲》用父母葬礼上儿女亲戚各怀心思、丑态百出的情景批判“薄养厚葬”的陋习,劝导儿女们趁着父母在世好好孝敬,避免“子欲养而亲不在”,还用儿子对母亲和媳妇的不同态度,讽刺那些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小曲用凉州方言演唱,语言通俗易懂,幽默风趣,充满乡土气息,令人忍俊不禁而又备受教诲。
王月弹唱的《孝双亲》
千两的黄金万两的银,
有钱难买父母们的恩。
娘老子想儿女路路子长,
儿女们想娘老子也是个枉然。
目连僧和师傅存心修,
禅杖破开了地狱门,
地狱门里救母亲。
救出来父亲佛教子,
救出来母亲叫个观世音。
娘老子们想儿女路路子长,
儿女们想娘老子也是个枉然。
爹妈们去世一命亡,
儿女们披麻戴孝跪在而前。
左面个跪着儿一双,
右面个跪着女一对。
儿哭三声惊天地,
女哭三声泪满腮。
儿哭钱来女哭泪,
媳妇子们悄悄过着个叮噹会。
女婿们来了枕住酒缸睡,
姑娘们来到娘家光做一个贼。
十个女儿九个就是贼,
不偷这个娘家可再偷一个谁?
外甥子女婿们都是些骄客,
来到你外父家要招待吃喝。
瞭着你外父有了钱,
叫着你岳父多亲肠。
瞭着你外父家里穷,
请着请着不上你外父子的门。
儿子们哭娘老子泪汪汪,
媳妇子哭着一个荡心肠。
却无一些眼泪往下淌,
唾沫吐到手心里再往着眼窝里填。
大姑娘哭着要孝衫,
二姑娘哭着我的个小手帕儿短。
唯有我的三姑娘的脾气脏,
嘴里哭的老爹娘,
手在着箱壳篓子里翻针线。
好的好的择着塞了一裤裆,
瞎的给他摆到了人面前。
妈妈的箱子里有些好鞋面,
卷得那么紧紧的往着袖筒里装。
裤裆里袖筒里都塞满,
再和来的亲戚们来喧谎。
媳妇子哭着一个荡心肠,
翻着起来赶紧就往着伙房里钻。
好的好的寻着吃一点,
带吃带喝好盘算。
好了好了实好了,
婆婆死了眼亮了,
大书房炕媳妇得坐了。
花绸被儿得盖了,
书柜上的钥匙媳妇子得带了。
红花子顶碗端上了,
当家婆媳妇子就当上了。
早晨给他睡到大饭罢(中午),
再谁来把我喊叫咔。
早晨睡着给他不起身,
邻居们进来还把我当家婆尊。
众家明公听我言,
听我把话再说一番。
父母亲活着了你孝敬着叫穿,
强如你死掉了又给装花棺。
娘老子强壮着了孝崇着叫吃,
强如死掉了头底下又给献斋去。
一碗干饭倒给叫狗吃上,
做下的席叫人吃上。
蒸上一份馒头给头底下献,
你又看不着爹妈们尝不尝。
样样的纸活做周全,
院子里看去花堂堂,
那就是儿女们你白花的钱。
有些人娘老子活着不给着叫穿,
死掉了给穿着一个滚哆啰蛋。
活着不穿人也不得见,
死掉了穿上些子也是枉然。
有些人娘老子活着不孝崇,
死掉了趴着头底下扯屄声。
媳妇子哭,儿子们喊,
哭着喊着做着那么个妖过场。
如今有些儿女们傢不一样,
小着稀罕到大了难,
小着娘老子把你们看着多贵重,
看起你们才是一棵珊瑚树。
到大扣备一个材料哩,
长大才长成一个拐糟子。
老子央及(请求)去给他不动弹,
娘们子一说一个白瞪眼。
说得轻了不愣憎(理睬),
说的重了,你脖子一梗眼睛瞪,
脑勺子立上攒上一把劲,
恨死不死的老蛮怂。
为什么就成了这么个拐糟子根,
说了个媳妇子傢才变了心。
千也万,万也难,媳妇子说给就忘了娘。
娘们子害病着哩想吃一点肥羊肉,
老祸害,哪里来的钱儿我给你割去哩?
媳妇子肚子里害儿子,
心里想吃一个香水梨,
待吃饭着一提叙,
饭碗儿赶紧搁下买去哩。
跑上买去还嫌慢哩,
摩托子一发就溜出去。
上街里跑到下街里,
怀揣袖筒傢就给买到家里。
白日家还不敢给给叫媳妇子吃,
黑里傢悄悄擩到被窝里。
叫媳妇,悄悄吃,慢慢儿地吃,
果籽儿不了卡到你的嗓嗓里。
你吃果子我给你剥皮,
皮皮剥得净净的,
吃罢了把把把拾着丢到炕洞里,
老祸害看着家还就骂死哩。
虽然家骂的是你妻子的身,
叫你的丈夫听着痛烂了心。
孝崇的养下的是孝崇的听,
无义种养下的还是无义种。
一辈儿的新人赶旧人,
辈辈的子孙照样儿行。
你们这辈子不孝崇,
你们的子弟上来更可憎。
要问我的小曲儿真名姓,
比前比后要叫人《孝双亲》。
董永虎弹唱的《孝双亲》
拿起了三弦把音调上,
我有一段贤孝哩给大家唱。
今天我不把别的唱,
唱的是《孝双亲》的书一段。
千两黄金万两银,
有钱难买父母们的恩。
娘老子想儿女路路子长,
儿女们想娘老子也是个枉然。
爹妈们去世一命亡,
儿女们披麻戴孝跪在而前。
左面个跪着儿一双,
右面个跪着女一对。
儿哭三声惊天地,
女哭三声泪满腮。
儿哭钱来女哭泪,
媳妇子们悄悄过着个叮噹会。
孙娃子嫌好(嫌弃)着花馍馍碎,
外甥子们来了喝着个熏熏醉。
女婿们来了枕住酒缸睡,
姑娘们来到娘家光做一个贼。
十个姑娘九个就是贼,
不偷你娘家我又再偷谁?
就有一个不做贼.
箱箱子里摸给了那么七八回。
大姑娘哭着要孝衫,
二姑娘哭着我的个小手帕儿短。
唯有我的三姑娘的脾气脏,
嘴里哭的老爹妈,
手在着箱壳楼子里胡挖抓。
好的好的塞着装了一裤裆,
不好的给他摆到了人面前。
妈妈的箱子里有些好鞋面,
卷的那么紧紧的往着袖筒里装。
裤裆袖筒都塞满,
再连那来的客爷们喧。
儿子们哭娘老子肝肠断,
媳妇子哭着一个荡心肠。
却无一些眼泪往下淌,
唾沫吐到手心里往着眼窝里填。
媳妇子哭的声音亮,
翻着起来赶紧就往着伙房里钻。
好的好的寻着吃一点,
带吃带喝着好盘算。
好了好了实好了,
婆婆死了我的眼亮了,
大书房炕媳妇子我就得坐了。
花花被儿得盖了,
掌桌上的铃铛钥匙我多戴了。
红花子顶碗子端上了,
当家婆媳妇子我就当上了。
早晨睡到太阳红,
谁一个他不把我当家婆尊?
众家明公你听我言,
听我把话给你们说一番。
如今有些儿女们不一样,
小着稀罕到大难。
小着娘老子把你看成个珊瑚树,
长大傢怎么长成这么个拐枣子。
老子使唤去不动弹,
娘们子一说一个白瞪眼。
说的轻了不愣憎,
说的重了脖子一梗眼睛瞪,
脑勺子立上攒上把子劲,
骂了声不死的这个老蛮松。
为什么就成了这么个拐枣子根?
说给了个媳妇子傢才变了心。
娘们子想吃些肥羊肉,
哪里来的钱儿我给你割去哩?
媳妇子有了孕害娃娃,
不吃饭来不喝茶。
一心心想吃一个香水梨,
饭碗子搁下家就给买去哩。
跑上买去还嫌慢哩,
电蹦子夹上傢就给买去哩。
上街里溜到下街里,
怀揣袖筒家就给买到家里。
白日家还不敢给给叫媳妇子吃,
到晚来悄悄塞到被窝里。
叫媳妇子你悄悄吃慢慢吃,
果籽儿不了卡到你的嗓嗓里。‘
你吃果子我给你剥皮,
皮皮子剥得净净的。
把把子扔到炕洞里,
老祸害看着傢还就骂死哩。
虽然傢骂的是你妻子的身,
叫你的丈夫听着痛烂了心。
有些人娘老子活着不孝顺,
死掉了又爬着头底下扯屄声。
有些人娘老子活着不给个钱,
死掉了阴国票子又给麻袋装。
有些人娘老子有病不好好给看,
死了还说求医问药忙零干。
有些人娘老子活着不给着叫穿,
死掉了又穿着一个滚哆啰儿蛋。
活着不穿人也不得见,
死掉了穿给些子也是个枉然。
有些人娘老子活着不给着叫吃,
死掉了头底下又给献斋去。
奠了些汤水叫土渗干,
烧了些钱儿叫风刮散。
蒸上一份馒头儿头底下献,
你又看不见你的爹妈傢尝不尝。
样样的纸活做周全,
莫过就是改着一个活人的眼。
娘老子跨鹤登了仙,
道爷们请上又来给发大丧。
儿子们哭来媳妇子喊,
哭着喊着做着那么个妖过场。
几桌子酒席来摆上,
十几个东家们来请上。
七道绳子八道杆,
把老爹妈抬上就往着祖坟里葬。
事过了细细儿算一帐,
发丧哩花掉了两三万。
财滩花上把面子装,
你的爹妈在黄泉路上又看不见。
可麻袋的纸钱给来烧上,
你的情爹妈不领一点点。
爹妈死了花掉多少是枉然,
不如你活着孝敬叫好吃穿。
娘老子活着了你孝敬着叫花,
强如你死掉了把大丧发。
娘老子活着了你孝敬着叫穿,
强如你死掉了又给装花棺。
娘老子活着了你孝敬着叫吃,
强如你死掉了又给献斋去。
爹妈们活着你多孝敬,
死掉了不破费也不亏心。
我唱的是《孝双亲》的书一段,
众家明公你们听着像不像?
孝崇的养下的是孝崇的人,
无义种养下的还是无义种。
辈辈的鸡儿辈辈的鸣,
黄老鼠的儿子上来会打洞。
雨廊水照住窝窝儿淌,
前院里起火要往后院里钻。
羊羔儿吃奶双膝儿跪,
牛犊子吃奶还捧娘的恩。
乌鸦反哺能报娘的恩。
人若不报娘的恩,
貌堂堂儿的身子又打着何处生?
一辈的新人赶旧人,
辈辈的儿孙上来照样儿行。
好劝你们的耳朵难劝你们的心,
劝不了世上的那个犟遭瘟。
劝得了世上的聪明人,
劝不了世上的那个糊涂虫。
孝崇的听了记在心,
傢会用心把娘孝敬。
气着那无义种的肚儿里痛,
还说我们唱曲儿的胡编腾。
说是我们的千变万化地笑语了人,
听罢就过了那耳边风。
要问此曲的真名姓,
大牌便叫个《孝双亲》。
一节一节交待清,
是好是坏你得听分明。
王雷中弹唱的《孝双亲》
天是一个宝盖,地是一个池,
人是世上的浑水鱼。
山里的花多了开不红,
世上的人多了心不公。
海里的鱼多了水不清,
天上的云多了日不红。
七不公,八不平,
人心不公遗戥称。
天公道,地公道,
人心不公了遗哈的戥称。
千两的黄金万两银,
有钱难买了父母的命。
娘老子想儿女各路路儿想,
儿女们想娘老子是晾冷的汤。
娘老子想儿女各路路儿想,
儿女们想娘老子云中望月。
娘老子的心在儿女上,
儿女们的心在石头上。
昔日里倒有一个目连僧,
十八层地狱里孝敬的母亲。
孝敬我的母亲观世音,
孝敬父亲是佛教子。
我叫你修,你不修,
造下罪孽了你们自己受。
今世修,今世受,
前世不修何处留。
活着了与父母孝敬好,
何必死掉了你们眼泪掉。
活着了与父母孝敬到,
何必死掉了你们嚷嚷闹闹。
活着了与父母孝敬些叫吃,
何必死掉了你给献斋去。
蒸了馒头在头底下献,
你又不知道爹爹连妈妈尝得上。
打了一碗干饭头底下献,
鹰雀鸟鸽都吃光。
烧上的烧纸又叫风刮散,
奠下的奠酒又叫土吃干。
红儿的幡,鹤儿的幡,
死人盖着活人脸。
请了几个道士念了经,
真是这个儿和女的枉操心。
活着了你们与父母孝敬些叫穿,
何必死掉穿着个滚哆啰蛋。
死掉了穿上个滚哆啰蛋,
脱衣树底下遭啰连。
霸了千贯霸万贯,
临尾去落哈了四块板。
修为好些的能落四块板,
修为不好停不上四块板。
胡吃的个胡喝,胡捣儿的洞,
死掉了落它一个好名声。
三日不吃了阳间的饭,
四日上到了望乡台上。
望乡台上往下瞭,
望见我的儿女们披麻呀又戴孝。
儿哭了三声惊天地,
女哭了三声泪堆起。
大姑娘哭着要孝衫,
二姑娘哭着孝衫短。
唯有我的三姑娘人又奸,
嘴里哭的老爹娘,
手入到妈妈的箱子里胡乱翻。
唯有那个四姑娘不做贼,
妈妈的箱壳娄里翻给了十几回。
十个的姑娘九个都是贼,
不偷我的娘连老子再偷谁?
女婿枕住酒缸睡,
外甥子高兴着没瞌睡。
外甥子连女婿是娇客,
外父家的门上来喝得多。
但若一点事情把傢待承不到,
抡抡打打就走掉。
这就叫儿哭的钱来女哭的泪,
外来的媳妇子们傢过着一个叮当会。
媳妇子哭起没眼泪,
干哭湿哭傢对不住人。
抿了些唾沫往眼窝里抹,
陪上我的大丈夫了哭一场。
嘴里哭的是老爹娘,
心里想的公婆的大书房。
早死掉公婆眼亮了,
大书房我得坐了。
早晨睡到了晌午过,
哪一个过来他不尊我一个当家婆?
当家才知柴米贵,
养儿才能知道娘老子的恩。
孝敬公婆好处多,
能给你们儿女们免灾祸。
婆婆给你又烧火又干活,
又是你们媳妇子的看娃婆。
养儿的个养女操碎了心,
儿和女在父母的身上要孝敬。
小羊羔吃奶双膝跪下,
小乌鸦报娘恩是一十八天。
手搭到胸膛上想一想,
你的怀里抱上个娃娃为的哪番?
养儿女就为传宗接代,
到百年两鬓白是有人嚎丧。
今是古,古是今,
有道的世上我们劝化人。
劝人的人儿终有益,
挑事弄非你们两口子的难。
贤人听下记到心,
过了小人的耳边风。
贤人的心里照着两盏灯,
气着叫愚人的肚子里疼,
还说的唱曲儿的笑愚人,
这才不为那个笑愚人,
这也是现实生活的最大事情。
要听我小曲儿的这一段,
唱了一个《目连僧孝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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