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27日,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外发布信息,称墓葬还在发掘和室内文物整理中。室内出土墓志一方,志盖篆书《大周故慕容府君墓志》。志文内容显示,墓主为“大周云麾将军守左玉钤卫大将军员外置喜王”慕容智,因病于“天授二年(691年)三月二日薨”,终年42岁。慕容智系“拔勤豆可汗”青海国王慕容诺曷钵第三子,慕容智去世后,按照礼制于“其年九月五日迁葬于大可汗陵”。“大可汗陵(即慕容诺曷钵陵)”为首次出现,是否意味着附近还存在“大可汗陵”,值得重视。据考古研究所介绍,在墓葬发掘期间,该所进行了初步调查。该区域是否为“大可汗陵”区,需进一步开展相关工作予以确认。从目前发掘来看,该墓为武威地区发现和发掘时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吐谷浑王族墓葬,在国内亦属罕见,是吐谷浑墓葬考古研究的重要发现。墓葬及发掘出土的大量文物为研究吐谷浑葬制葬俗及唐与吐谷浑民族关系史、丝绸之路交通史、物质文化史等相关问题具有重要研究价值。墓葬发掘后,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及其相关专家对墓葬及出土文物进行了整理研究,先后发表了《甘肃武周时期吐谷浑喜王慕容智墓发掘简报》《武威吐谷浑王族墓选址与葬俗探析》《唐慕容智墓志考释》等研究成果和文章。
(慕容智墓出土铁甲胄)
其中《发掘简报》一文除对墓葬文物进行了详细的描述说明外,还对墓主人身份、墓葬年代、墓葬的特征、“大可汗陵”的初步认识作了研究。墓葬主人慕容智是慕容诺曷钵与弘化公主的第三子,生于唐永徽元年(650年)吐谷浑王城(伏俟城)。公元691年4月,慕容智因病在宁夏吴忠去世,同年10月灵柩运至武威,归葬于其父诺曷钵的“大可汗陵”区。墓葬特征为长斜坡墓道单室砖室墓,甬道照墙上绘门楼图,墓室内绘各种人物图,墓室顶绘星象图。墓内随葬品基本组合为镇墓兽、武士俑、仪仗俑、动物俑以及日常生活实用器和模型器,具有典型的唐早中期高等级官员墓随葬特征。但是从墓葬选址及葬俗来看,其采用依山而葬的形式,“牛岗辟壤、马鬣开坟”,地形北依山岗,坐北朝南,独具特色,具有北朝以来慕容鲜卑葬具的典型特征。因此,慕容智墓整体纳入了唐王朝的统治体系当中,汉化明显,同时也保留了本民族文化特征。在对墓志提及“大可汗陵”的初步认识上,“大可汗陵”的首次出现,说明吐谷浑王族还存在大可汗陵区,还需要进一步确认。在距慕容智墓东北约15千米的凉州区青嘴湾和喇嘛湾的一个个小山岗之上,20世纪20至80年代发现了弘化公主、慕容忠(承袭“可汗”位)等墓葬10余座,出土墓志9方,多方出土墓志中被称为葬于凉州南山“阳晖谷”。“阳晖谷”为唐时地名,因此这一地区的墓葬可确定为“阳晖谷陵区”。慕容智墓为目前发现和发掘时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墓葬形制基本完整,墓葬年代及墓主人身份明确,随葬品丰富且极具特色。不仅出土了唐墓中常见的彩绘俑群、模型器等,还发现了罕见的大型彩绘木质床榻、屏风、胡床、列戟屋模型、成套武器装备(包括铁甲胄、马鞍及各种鎏金银马具、弓、胡禄等),以及种类丰富的精美丝织品等。不但为研究唐代吐谷浑王族谱系、吐谷浑王族墓葬及相关问题提供了重要材料,也为研究和复原唐代高等级墓葬及其葬制葬俗等提供了重要借鉴,是唐墓、吐谷浑墓葬考古的重要发现。
(慕容智墓出土的鎏金银马具)
沙武田、陈国科在《武威吐谷浑王族墓选址与葬俗探析》一文中对墓群深入调查的基础上,根据有关史料和出土墓志的记载,对吐谷浑凉州先茔的形成作了详细的论述。作者指出,武威南山是吐谷浑王族墓地所在,是吐谷浑灭国之后的“先茔”地。之所以选择凉州南山为其王族“先茔”,是因为这里一直是吐谷浑人的“旧居之地”,有较为充分的历史依据和民众基础。吐谷浑王族慕容氏凉州先茔的选择,虽然实属不得已的临时举措,却也是“祖茔”选择方面的基本规律,即这里应该在较长历史时期内属于吐谷浑人游牧生活的“旧居之地”。这一地区虽属唐王朝管辖区域,但仍是他们祖先或族人活动的传统区域,作为王族先茔符合其“归葬”的传统和习俗。作者还对墓葬选址特点作了分析,总结出已发现的吐谷浑王族墓葬均位于山梁上的选址特点。作者发现在志铭当中就常用“马鬣”来指代封土或墓葬。值得注意的是,弘化公主墓志和慕容忠墓志当中的表达与传统说法并不相同,是将墓葬选址描写为“马鬣开坟”或“坟崇马鬣”。在已知的吐谷浑人墓葬,或吐蕃统治下的吐谷浑人墓葬当中,这种葬于山梁上的做法较为常见。在具体的墓葬选址上虽有细微差别,但其共同特点就是墓葬均为南向,散布于一个个背山面河的小山梁上。把墓葬选址在一个个不同的小山岗上,相互之间无法构成寻常意义上的墓茔,从现今地面上也看不到有相关墓葬地面建筑的遗存,又不专门起封土,利用山梁地形,有大隐于山形之中的意味。
对独特的夫妇合葬形式作了阐述,凉州南山的吐谷浑王族墓目前所知全为单人葬,未见夫妇同穴合葬的情况,说明吐谷浑王族基本上实行的是夫妇异穴合葬。不仅如此,凉州的吐谷浑王族墓并不像中原内地或河西其他唐墓一样,夫妇各自的墓葬在同一墓园内比邻而眠,而是各自完全在不同的山岗上,各自为葬。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诺曷钵大可汗陵所在的岔山村和其妻弘化公主墓所在的青嘴湾直线距离约15公里,相距甚远,正是弘化公主墓志所记各自“别建陵垣”。另像慕容曦光和武氏为夫妻,慕容曦光葬于喇嘛湾,而武氏葬于青嘴湾,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山湾当中,夫妇异穴合葬习俗等,都体现出较为明显的鲜卑文化特征,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了吐谷浑本民族的文化属性。
在吐谷浑王族墓葬群深入挖掘的2022年,甘肃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2020年以来近三年的考古发现和收获进行了阶段性报道。简报《甘肃武威市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指出:2021年发掘的长岭——马场滩墓区3座墓葬,从墓葬年代看,马场滩M2所出墓志记载墓主党氏下葬时间为唐开元二十七年(739年)。由于马场滩M1与M2相距较近,墓葬形制、墓室构筑方式基本一致,出土随葬品种类及形制相似,两墓年代应接近长岭M1。出土武德开元通宝铜钱,用砖规格及模印纹饰与慕容智墓相似,时代应与慕容智墓接近,大致属武周时期或略早。从墓葬形制看,3座墓葬皆为带长斜坡墓道的砖室墓,墓室面积约4米见方,为唐代三品或以上官员(或官员家属)较典型的墓葬规格。从出土随葬品看,墓葬所出墓志、各类彩绘木俑及漆盘、陶罐等,与中原地区高等级唐墓所出相似。整体来看,墓葬均依唐制建造,同时亦在墓葬选址、形制及葬俗上存在一些独特性。就墓主人身份而言,3座墓葬的选址、形制及殉牲等情况,与已发现的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非常一致,墓主人应为归唐后的吐谷浑人。马场滩M2出土墓志表明,墓主“冯翊郡太夫人党氏”,先祖原属“西戎别族”,后“屈膝称臣”归附唐朝。党氏“义以和亲”,与“蓬子氏”联姻。结合墓葬形制和随葬品特征,并对照相关文献,娶墓主党氏的蓬子氏,为663年随诺曷钵一同迁至武威并定居的吐谷浑蓬子部的部落首领。鉴于马场滩M1和M2在各方面所表现出的密切关系,马场滩M1、M2墓主人之间可能存在亲属关系。推测该处墓群为吐谷浑蓬子部的部落首领及其家族的墓地,使用时间为诺曷钵归唐以后至安史之乱期间。随着考古工作的进展,认为武威吐谷浑王族墓葬群的情况与之有相似之处,墓葬分布与吐谷浑内部的政治结构紧密相关,以慕容氏家族墓地为核心,广泛地集中于武威南山地区这一大范围之内。各墓区之间分布较分散,墓区内又以家族为单位聚族而葬,细节上如夫妻、母子、父子等亲属之墓葬,存在并列分布或分布于相邻山梁之上的情况,相互之间存在呼应。因此武威地区吐谷浑王族墓葬群的分布情况应当具备“广集中、大分散、小聚集、有呼应”的分布特征。葬俗葬制方面有吐谷浑墓葬一般不起封土,而且还刻意将墓葬填土散布开,以起到潜葬的效果。这正与史书记载鲜卑“死则潜埋,无坟垄处所”的情况相对应,类似肃南大长岭、都兰哈日赛沟等地的吐谷浑墓葬也具备相似特征。墓葬当中普遍存在殉牲,在墓葬中使用前高后低、前宽后窄的梯形棺葬具,在承放葬具的棺床上、葬具内大量铺就桦树皮。作者还分析了到达青藏高原以后吐谷浑丧葬习俗所产生的变化。
吐谷浑慕容智墓葬的发现引起史学界考古研究的极大兴趣和关注,为研究后期吐谷浑文化及王族谱系、葬制葬俗等提供了重要资料,成为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重要实证,为中国考古百年华诞增添了耀眼的光彩。
(本文节选自《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研究》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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