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凉张氏对姑臧城的营建
发布时间：2019-01-09
精致凝练、饱满遒劲、铺张扬厉、或是充满玄象和智性的建筑是蚌中的珍珠。1600年前，前凉张氏营建的姑臧城是中国建筑史上最耀眼的一颗珍珠，它的营建思想与布局模式影响了北魏旧都平成、新都洛阳及隋、唐长安城的营建。史学家陈寅恪先生在《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中赞誉：“姑臧本为凉州政治文化中心，复经张氏增修，遂成河西模范城市，亦如中原之有洛阳也”。
永宁元年（301年）正月，西晋朝廷任命张轨为凉州刺史，兼领护羌校尉。永兴二年（305年），张轨派司马宋配攻打南山之敌鲜卑，这次战役宋配杀死了鲜卑首领若罗拔能，俘获了十余万鲜卑人。晋惠帝派遣使者封张轨为安西将军，安乐乡侯，还有数千户百姓。一高兴，张轨“大城姑臧”。其实，张轨到凉州后制定了“尊晋攘夷”的政治方针和“保宁域内”的指导思想，在一系列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等施政举措下，短短四五年时间，前凉经济社会出现了繁荣局面，百姓富裕，国库渐趋充盈，有足够的人力、物力、财力营建姑臧城。《水经注》引王隐《晋书》说：“凉州城有龙形，故曰卧龙城，南北七里，东西三里，本匈奴所筑也。”张轨此次“大城姑臧”只是在匈奴所筑的旧址上进行了增修。“张轨称制□凉，治建宫室，适当遗址”（见《西夏碑》）。可见，张轨是在现今城内东北隅大云寺遗址处修建了宫室。
320年，张茂摄位。这年岁末，他修筑了灵均台。《晋书》记载：灵均台周轮八十余堵，基高九仞。由于工程浩大，民怨纷起，有一个叫阎曾的武陵人半夜假托是张轨派来的，说为何要劳民伤财修筑灵均台。314年农历五月张轨病重，曾立遗令“务安百姓”。所以，张茂停止了修筑灵均台的工程，灵均台成了“半拉子”工程。大兴四年，河西发生了一件大事：刘曜派大将刘咸攻打冀城，“临洮人翟楷、石琮等逐令长，以县应曜，河西大震”。虽然，前凉大将陈珍率领的氐羌兵打败了刘曜，但这次意外的战役给前凉的统治敲响了警钟。所以，不久之后，张茂不纳别驾吴绍的谏言，依“王公设险，武夫重闭”的政治和战略原理，“复大城姑臧，修灵均台”。姑臧城由此迎来了一场大规模的营建，一座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楼阁亭台出现在这座河西政治文化中心。
姑臧城最大规模的修建大多在张骏时完成。324年，张茂病死，张寔之子张骏继位。张骏继位不久，便修缮了南宫。史称张骏：“厉操改节，勤修庶政，总御文武，咸得其用，远近嘉咏，刑清国富”。张骏在位22年，是前凉鼎盛期。前凉国军力强盛，经济雄厚，虽“称臣于晋，而不行中兴正朔。舞六佾，建豹尾，所置官僚府寺拟于王者，而微异其名。”后来张骏依王都的营建思想和方位布局在“姑臧城南筑城，起谦光殿，画以五色，饰以金玉，穷尽珍巧。殿之四面各起一殿，东曰宜阳青殿，以春三月居之，章服器物皆依方色；南曰朱阳赤殿，夏三月居之；西曰政刑白殿，秋三月居之；北曰玄武黑殿，冬三月居之。其傍皆有直省内官寺署，一同方色。”《周礼》对都城宫室方位布局有严格要求，开宗明义的第一句话就是“惟王建国,辨方正位”(《周礼》称都城为“国”)。
古代都城方位布局极重视“礼”制，最核心一点是将宫殿置于都城中央显赫位置，以烘托宫殿的重威。《荀子·大略篇》说:“欲近四旁,莫如中央。故王者必居天下之中,礼也。”可见,“辨方正位”、以“中”为尊是礼制的要求。谦光殿是前凉是最宏伟的建筑物，是前凉过举行国家盛典的地方，所以在规划、营建中恪守了这一点，张骏在谦光殿的四面各筑造了一座宫殿。
姑臧城的营建不仅遵循“礼”制，还取法于天象。《三辅黄图》记载“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王者制宫阙殿阁取法焉。”古人用青、红、白、黑代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所以，从张骏在谦光殿四周建造的这四座宫殿的命名可以看出姑臧城的营建与阴阳五行有密切关系。此外，还有天龟观、神雀观、飞鸾观等的命名也与天象有密切关系。
作为“模范城市”的姑臧城，最为耀眼的就是在中国都城宫与市的布局上开创了“宫北市南”的新格局。《周礼·考工记》云：面朝背市。这是说宫在正中，朝在其南，而市在其北。据王隐《晋书》记载：“及张氏之世居业，又增筑四城，箱各千步。东城殖园果，命曰讲武场，北城殖园果，命曰玄武圃，皆有宫殿。”可见，张氏增筑的北城里修建有不少王宫，故其间再不能修建市场，并且与经典传统“背市之说”不合。由于匈奴修筑的盖臧城南北长、东西窄，所以张骏在此基础上增筑的东西城的范围也小，而增筑的南城则面积比较广阔。张骏时，姑臧城的市场就在增筑的南城。由于地形的缘由而改变了千年来《周礼》所强调的“面朝背市”，姑臧城开创了中国古代都城营建史上“宫北市南”的先河，是对传统礼制的绝对挑战。
439年6月，北魏军攻占了姑臧城，北凉亡国。是年冬季，北魏徙姑臧城吏民三万户到平成。《南齐书·魏虏传略》记载：“什翼圭始都平城，犹逐水草，无城郭，木末始土著居处。佛狸破凉州（指北凉沮渠氏）、黄龙（指北燕冯氏）徙其居民，大筑郭邑，截平城西为宫城。”所以，陈寅恪先生言：“平城新制拟凉州都会”。太和十七年（493年）冬十月，北魏孝文帝命司空穆亮、尚书李冲与将作大匠董爵修筑京都洛阳。据《魏书·李冲传略》记载：“（李）冲机敏有巧思，洛都初基，安处郊兆，新起堂寝，皆资于冲。”可见洛阳新都之规划营建均出自李冲之手。李冲为西凉李暠之曾孙，受姑臧城营建和规划思想及方位布局影响，在建造洛阳时，将市场布局在城南。陈寅恪先生因而感慨：“遂致北魏洛都一反汉制之因袭，而开隋代之规模欤。”
前凉时期，姑臧城内的主要建筑物有：谦光殿、闲豫堂、闲豫池、东苑（讲武场）、玄武圃、西苑、南宫、永训宫、永寿宫、正德殿、平章殿、辟雍明堂、宾遐观、天龟观、神雀观、飞鸾观、灵均台、万秋阁、灵泉池、端门、西昌门、青角门、广夏门、洪范门、凉风门、青阳门等。（文／柴多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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