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正德三年（1508）十二月，年已73岁的原兵部尚书刘大夏来到了北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凉州。穿着布衣、白发垂髫的他，禁受不住西北的寒凉天气，病倒在凉州城中。

刘大夏是何许人也？他缘何来到凉州？

刘大夏(1436-1516)，字时雍，湖南华容县人，历任兵部职方司主事、广东右布政使、浙江左布政使、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黄河治理、总督两广军务兼巡抚、兵部尚书等职，被誉为明代“弘治中兴”第一名臣。1508年，刘大夏因得罪宦官刘瑾，被诬陷入狱，后谪戍肃州（今甘肃酒泉）。

那年，他带着一位老仆，向千里之外的肃州（今甘肃酒泉）进发。关于刘大夏行走在谪戍路上的情形，《刘大夏年谱》有详细记载。在充军的路上，刘大夏昔日的老部下、各路官员纷纷向他送钱送物，他一概拒绝，只接受少量食物。“出燕蓟，经川陕，郡县吏及边帅闻风赆遗，不远千里。公一无所受，惟受食物少许。”

民勤红崖山水库

年过七十，面对逆境，刘大夏回顾与感慨往事之余，依旧展现出一种坚韧与乐观的心胸，例如他写的《过六盘山遇雪寄西涯阁老》一诗：“平生自顾百年间，九分驱驰一分闲。绿野误违三品地，白头今到六盘山。冰行雪渡知前定，运去年衰值后艰。寄语同年老知己，天涯孤客几时还。”

十二月，刘大夏来到了凉州。

当时正值北方寒冷时节，刘大夏进入凉州城后，不幸感染风寒，病重不能前行，遂在凉州卧床调养，时长一月。刘大夏认为自己年老体衰，患此重症，且身边只有一位老仆，再无人照料，或许将要离开人世，情绪十分低落。但幸好，他在凉州遇到了一位热情豪爽的边防将领，即凉州副总兵姜汉。姜汉得知刘大夏染病的消息后，一边为其求医问药，一边无微不至地照顾这位昔日的兵部尚书，直至其痊愈。对此，刘大夏自述道：“十二月至凉州，卧病三旬，赖姜总戎调护而愈。”

姜汉，榆林卫人，先后任榆林卫指挥使、都指挥佥事，充延绥游击将军。后因军功升任副总兵，协守延绥。1508年移守凉州，任副总兵。刘大夏担任兵部尚书期间，对西北边防极为重视，而且屡出奇谋，如庄浪土司首领鲁麟担任甘肃副将后，恃其部众势力强大，便请求朝廷升其为甘肃总兵，朝廷没有同意，鲁麟一气之下，擅自离任回到庄浪。廷臣担心其生变，有人说授予鲁麟甘肃总兵印，有人说把他召回京师，安置在闲散之地，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最后刘大夏献计，奖励鲁麟先祖忠顺，而听任鲁麟闲居。失去兵权的鲁麟骑虎难下，只得闲赋在家。刘大夏的这些举措，有效地稳固了边防，自然也受到姜汉等边防将领的敬重。

祁连山色

刘大夏病愈之后，十分感激姜汉，遂写下《凉州卧病赖姜总戎朝夕保全小愈写怀》一诗，以记此事。全诗云：

朔风吹雪遍青袍，寒入人心我独遭。卧病三旬终忍死，谪居万里敢辞劳？时来梁上多文绣，老去天涯一羽毛。谁识凉州姜总镇，一团忠爱愧吾曹。

大意是，北风吹雪，雪花落满青色衣袍，寒气逼人偏偏让我遭遇。卧病在床三十日临终不肯绝气，贬谪万里之外岂敢因怕辛劳而推却？看到屋梁之上有很多雕刻的彩绘，感到自己在晚年犹如天涯飘零的一根羽毛。谁知凉州副总兵姜汉，他的一片忠诚与仁爱之心让我心怀惭愧。

1509年四月，病愈之后的刘大夏告别凉州副总兵姜汉，离开凉州，到达肃州。在肃州的日子里，刘大夏身旁只带着一个仆人，遇到军队操练，他也手持兵器入列，“所携止一仆”“遇团操，辄荷戈就伍”。但他并没有消沉，例如在《谪所示子侄》一诗中，向后辈抒发忧国忧民的家国情怀：“报国未能平海宇。充军终是累儿孙。”在《谪所赠同事》一诗中，展示其乐观豁达的心态：“时事何人苦变更？边城持戟半儒生。”

1511年夏，经历三年谪戍生活的刘大夏被赦免返乡，离开了河西。他在凉州卧病在床的那段坎坷经历，成为他人生之中难以忘怀的记忆。

作者简介：李元辉，甘肃武威人，大学本科学历，武威市凉州文化研究院副研究员，甘肃省历史学会理事。独著或合著有《汗血宝马》《话说五凉》《天马长歌》《诗文话天马故里》《古诗词中的凉州》等，先后在《甘肃日报》《民主协商报》等发表文史文章300篇，主持完成省社科院单列课题3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