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殷商时代,为了满足庞大国家机器的运转,就开始构建由王都通往全国各地的道路和沿途负责传递公文、接待过往官员使者的机构,这就是由驿路和驿站组成的邮驿系统。中央王朝在西部的邮驿道路,就是后来所说的丝绸之路东段。以悬泉置为代表的邮驿机构及千百里驿道,构成甘肃境内贯通东西的邮驿系统,为丝绸之路东段的畅通提供了生活及交通保障,悬泉置出土的汉简揭示了两汉与西方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实况,是两汉丝绸之路繁荣的历史实录和重要标志。
一
绵亘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其基本走向形成于汉代。学界通常将今新疆境内的丝绸之路称为丝路中段,今河西走廊西端往东直至王朝都城长安、洛阳间的线路称为丝路东段。今甘肃境内约两千公里的驿路是丝路东段最主要的部分。
甘肃居延和悬泉出土的汉简,揭示了由汉长安城到河西地区的驿路及驿置的设置情况。居延新简记载有新莽时期自关中沿泾水至陇西,再到河西走廊驿路里程的简,简文共4组。分别介绍了长安经今甘肃平凉一线至高平(今宁夏固原),自媪围(今景泰县芦阳镇)渡黄河至姑臧(今武威市凉州区),武威郡至张掖郡的驿路里程和驿置情况。敦煌悬泉置简记载有关于河西驿路的3组文字简。
分别介绍了由仓松(今天祝县安远镇)至显美(今凉州区丰乐堡),由池(今甘州区梁家墩村)至表是(今高台县骆驼城遗址),由玉门(今玉门市赤金镇)至渊泉(今瓜州县四道沟)的驿路里程和驿置情况。由渊泉向西,出玉门关或阳关,进入丝绸之路中段,再到中亚、西亚,可以直至地中海岸的罗马帝国。
这些简牍文字,历述从长安往西,越陇山,渡黄河,沿河西走廊经武威、张掖、酒泉直至敦煌的数十处驿置及各段驿路的里程,向我们证明了两千年前的丝绸之路东段驿路的真实不虚。
二
保障丝绸之路安全的主要是东线沿途北侧的长城、烽燧、亭障、军屯等军事系统和西部诸郡都尉、县尉、乡游徼等治安官。而保障丝路畅通,负责公文传递、物资转运、人员接送食宿的,则是国家设置的邮驿系统。
▲嘉峪关出土的彩绘驿使图砖
邮驿也称驿置、传驿,就是在水陆交通线上,每隔一定距离修置一所馆舍,馆中有客房、伙食和出行的车马、船只,以及专门的差役人员,兼有现代军队系统兵站和地方政府招待所以及邮政和机要通讯站的功能。
汉代甘肃地区军政事务繁杂,又处于丝绸之路东段交通孔道,邮驿更为繁忙。由西域各国来汉的王侯、使节或商贸人员,各级出使西域人员和公务出行者,就在馆舍中食宿,以馆中的车马送到下一个驿站。政府和军队的公文信件奏报,由驿站派人沿着驿路一站一站地转相传递。当初,霍去病接受匈奴浑邪王投降后,就利用邮驿系统,“独遣浑邪王乘传先诣行在所”,送去面觐汉武帝。
西汉邮驿的总管是典属国(后改称大鸿胪),各郡国是诸部督邮。驿置由驿丞掌管,其下设仓、厨、厩、置四啬夫、佐为吏员,有传舍啬、邮书、邮人等,有马数匹或数十匹。在甘肃等地,负责传递文书的邮人多为戍卒担任。从西汉驿置道里简可知,地广人稀的甘肃地区,其驿置的间距,大体在50至90汉里,即20.8千米至37.4千米之间。
汉代敦煌郡的悬泉置遗址,是迄今为止考古发现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代邮驿接待机构,是西域通往中原的丝绸之路东段第一置。悬泉置发掘出自西汉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年)至东汉安帝永初元年(107年)的有字简牍2.3万余枚,帛书、纸文书和各种遗物数万件。这些简牍有大量涉及驿置职能的各种簿籍,较为完整地反映了汉代驿置的职能与功用。根据简牍文字分析,悬泉置有官卒徒御37人或47人,传马40匹左右,传车6至15乘,必要时会征用民间车马用于转送人员或物资。
汉代的书写材料主要是竹简木牍,每件邮书表面都有标明收件者、传递方式、封缄类别、传送交接等内容的封皮——封检题署,用绳子绑束后以泥印封缄。邮书传递的方式,有以邮行、以次行、以亭行、驰行和轻足行等。其中驰行是以车马快速传递边郡紧急文书。经由悬泉置传递的邮件往往非常重要,如悬泉一简所记邮件“上书二封:其一封长罗侯,一乌孙公主”,是在西域的长罗侯常惠和下嫁乌孙(今吉尔吉斯一带)王的解忧公主给朝廷的上书。
悬泉一简记载有“出西书一封,廷尉章。诣西域骑都尉。二月戊子日下餔时受鱼离啬夫,即时立行。”是朝廷最高刑法官廷尉发给西域都护的紧急文书。悬泉置在傍晚接到传来的文书后立即出动人员向西传递。汉代邮驿制度严格,不按规定失期失程的要依律处罚。汉代邮传效率很高。西汉宣帝时,赵充国从金城(今兰州西固区北)向长安发送奏疏,再接到朝廷回诏,只用了7天。东汉时,奉天子玺书使者三骑行,一昼夜可达千里。
汉朝从河西到西域,“立屯田于膏之野,列邮置于要害之路。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完善的邮驿制度加强了内地与边疆与西域的联系,巩固了国家统一,保障了人民往来和中外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促进了商业兴盛和都市繁荣。
三
丝绸之路开通以后,汉朝“因益发使抵安息、奄蔡、黎轩、条枝、身毒国。而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诸使外国一辈(批)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人所赍操大放(仿)博望侯时。”汉朝与西域的使者、商贾和其他人员往返都要经过甘肃地区。悬泉置遗址和居延简牍中有大量中西使节及人员往来及接待的记录。
汉朝往来西域人员的:如悬泉简记载“以食使大宛车骑将军长史□”,是接待一位汉朝出使大宛(今土库曼斯坦)的武官。悬泉简“甘露二年四月甲寅朔庚辰……遣浩亹亭长桼贺,以诏书送施刑伊循”,是向西域屯田所押送弛刑人员的。悬泉简“□悬泉置度侍少主、长罗侯用吏。”少主名相夫,元康二年(前64年)汉宣帝决定以其下嫁乌孙太子元贵靡,到敦煌后,因乌孙政治形势突变,而被召回长安,汉简却保留了她到达敦煌的记录。
悬泉简《过长罗侯费用簿》,是元康五年(前61年)接待出使乌孙的长罗侯常惠及其随从154人、弛刑士300人的食物账单。悬泉简“……乐官(涫)令充敢言之:诏书以骑马助传马,送破羌将军、穿渠校尉、使者冯夫人……”是甘露二年(前52年)接待破羌将军辛武贤和下嫁乌孙昆莫的解忧公主侍者、著名外交家冯嫽的记录。接待来汉朝西域君臣及其他人员的。如悬泉简“客大月氏、大宛、踈(疏)勒、于阗、渠勒、精绝、扜弥王使者十八人,贵人□人……”,是接待西域大月氏(今中亚阿姆河流域)等七国使者。居延新简“神爵二年十一癸卯朔乙丑……□□□□送日逐王乘至冥安……”,日逐王是匈奴在西域的王。
当西域都护杀死楼兰王后,其头颅也是经由敦煌转送长安的,居延简“诏夷虏候章发卒曰:持楼兰王头诣敦煌,留卒十人,女译二人,留守证”。西域各国来汉人员回程时,汉朝委派相当职级的官员礼送其出境,不少是集体转送。如悬泉简“五凤四年(前54)六月丙寅,使主客散骑光禄大夫田扶韦制诏御史曰:使云中太守安国、故□未央仓龙□卫司马苏□武彊,使送车师王、乌孙诸国客,与军候周充国载先俱,为驾二封轺传,二人共载……”,二千石的云中太守陪送尊贵的车师国王回国。悬泉简“今使者王君将于阗王以下千七十四人,五月丙戌发禄福,度用庚寅到渊泉。”这一批送回的包括于阗王在内共1074位西域客人。敦煌边塞简“知何国胡一男,取亭东□”,是一位西域人入境的记录。
四
汉代商品经济发达,“富商大贾周流天下,交易之物莫不通,得其所欲”。汉代通过丝绸之路频繁进行以丝绸和宝马为主的中外贸易。西域各国一般以使节贡献的名义来汉朝,朝廷照例给他们更高价值丝绸等物品的赏赐,这事实上就是一种中外贸易的形式。西域使臣及商贾入境后,其所携带的“贡品”,一般由边郡出钱收购,悬泉简:“出钱二万二千三百五十以给乌孙诸国客献罢□ ”,就是敦煌郡出价购买乌孙国客贡献物品的记录。
而“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得到这些钱以后,就在沿线地方购买所需要的物品,或运至其他地方或运到西域出售谋利。汉朝出使西域的人员往往携带大量丝绸等物品,赏赐给西域君臣。通过丝绸之路,西域的许多珍奇物品传到甘肃和内地。汉武帝“闻天马、蒲陶则通大宛、安息。自是之后,明珠、文甲、通犀、翠羽之珍盈于后宫,蒲梢、龙文、鱼目、汗血之马充于黄门,钜象、师子、猛犬、大雀之群食于外囿。殊方异物,四面而至”。西域的葡萄、苜蓿、蚕豆等都传到甘肃,悬泉简:“出钱廿佐广卿书敦煌买苜蓿食马”,说明当时河西大量种植苜蓿,故可以随时交易。
史书称:“葡萄……生陇西、五原、敦煌山谷。”居延简:“胡豆四石七斗”,说明当时河西地区有许多蚕豆的种植。还有胡麻(芝麻)、胡桃(核桃)、胡瓜(黄瓜)、胡荽(香荽)、胡萝卜等,据称都是张骞从西域引进的,它们极大地丰富了甘肃各地居民的生活。由西域经丝绸之路输入的还有名马、珍奇动物、皮毛、玉石等。悬泉一简记载有汉昭帝元平元年(前74年)十一月,朝廷派人到敦煌郡迎天马(汗血马)的记录。悬泉一简记载有乌孙、莎车王使者进贡橐佗(骆驼)的记录。
安息(今伊朗)王“以大鸟卵及黎轩善眩人献于汉”。大鸟即鸵鸟,眩人是魔术师。“而汉使穷河源,源出于阗,其山多玉石,采来,”和田玉就这样大量输入河陇及内地。敦煌、兰州、武威、酒泉出土有汉代玻璃棋子或耳珰,说明罽宾(今阿富汗一带)产的璧流离(钠钙玻璃)也通过丝绸之路传到甘肃。
▲悬泉置遗址
汉朝通过丝绸之路输往西域的,主要是丝、丝织品。西域本不产丝,汉朝给西域赠送或赏赐的物品皆以丝及丝织品为主,其名目有絮、缯、绣、绮、襦、锦、绨、袍、绫、帛、彩、缣、绢、帷帐、衣被、冠带衣裳等。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就“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汉宣帝元康元年(前65年)龟兹王来朝,宣帝“赐以……绮绣杂缯琦珍凡数千万”。汉代河西有大量丝绸的交易,如悬泉简:“报赵卿前买杨子真缇一匹”,缇为橘红色的丝织物。
悬泉简是汉宣帝神爵三年敦煌某人向上党郡周解购买襦衣和锦的账单。敦煌烽燧简“出牛车转绢”语,说明当地丝绸的数量很大。途经河西的西域商贾,在当地采购了丝、絮及丝织品运回去销售或换取其他物品。瑞典汉学家斯文·赫定在新疆楼兰遗址发现一封信,言当地某居民买到4326大包丝绸,将用于向邻国交换麦子。汉代甘肃在丝绸之路开通、维护、经济文化交流等方面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丝绸之路对中国和沿线各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艺术、哲学、科技等方面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
来源:《甘肃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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